佛家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据考说是出自《涅盘经·梵行品》,其言:“波罗倷国有屠儿名曰广额,于日日中杀无量羊。见舍利弗,即受八戒,经一日一夜。以是因缘,命终得为北方天王毗沙门之子。”可见“最初的屠刀”并非用于杀人,而最后被佛家引用的屠刀亦非真正的可杀生的“屠刀,已延伸为一切的“恶,妄”等等之意。尽管如此,人生在世,即是“屠刀”,“举”与“放”是同样的难得其缘。
1987年春节,四川的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也算是四川走在前面的镇子了,而且袁家村就是镇政府所在地。袁福从沿海辗转了几天火车,汽车回到老家。七岁的袁重看到父亲回家又兴奋又害怕,他知道父亲回家会带钱回来,可以给自己添新衣服买点玩具鞭炮什么的,自己母亲也答应等他爸爸过年回来,就给他买他一直想要的玩具枪。但同时袁重又害怕这个喜欢喝酒赌博的父亲,因为他不只一次因为父母吵架而害怕的哭泣,而他的父亲也不止一次因为儿子懦弱的哭声而对他动了手。
那天袁福又在狐朋狗友家打牌,站在旁边看牌的乡亲就打趣他说:"阿福啊,你在那边打工还可以的嘛,都抽上这么好的烟啦。”
袁福还带着没散尽的酒气,递了一根烟给乡亲,自己又点了一根道:”好个啥子嘛,就混口饭吃。”
乡亲好像欲言又止的说:“好的话,就把老婆孩子,一起带过去算了,一家团聚多好噻!”
袁福抽着烟回道“说的容易,我老娘你帮我照顾啊?”
“呵呵,你不放心你老娘,就放心你家婆娘啊。”
袁福心里一怔“咦……阿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啥子意思,就随口一说嘛”乡亲自知话多,敷衍一下就走开了。其他旁观者和牌友也纷纷打骂那个乡亲脑壳有包。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就像天上的星星,看似繁杂毫无规律,如果你用线将其标出连接,一幅幅星座图就会清晰的呈现在你面前。乡亲的这句话就像那根线一样,把阿福这几年眼里的一些事情渐渐的联系了起来。此时他已无心打牌,找个借口匆匆离开牌局回家去了。已经接近凌晨,乡村的夜空依旧晴朗,依旧星光灿烂,那些闪耀的星星依旧默默照着回家人的脚步,袁福一路走着,这些心里的线也一路清晰着,心里越来越不安,安慰自己说不会的,可是脑子还有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很会的,肯定是因为那样的,没其他解释了,这样想着一股怒火慢慢的开始在袁福心头燃烧。
回到家,袁重和袁福的妻子王凤已经睡下,王凤听到开门声便开了卧室的灯,正迷糊着打趣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袁福没有理会,歇斯底里的开始翻腾卧室里的柜子抽屉。王凤感到莫名其妙,又有点害怕:“你找什么啊这么晚,小声点,不要把娃儿吵醒了。”
袁福忽然停下好像想到什么似得,试探的问道:“明年你带娃儿一起去我那边打工吧。”
王凤听到这个就又倒头回去睡觉,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去了,你妈谁来照顾,娃儿读书咋办,你能挣那么多钱,让娃儿在那边读书吗。再说了,让你妈去?这么远,老婆子折腾的起吗,她能不能活着到你那儿还是个问题呢”
王凤前面几句话就像一升汽油浇在他心头的怒火上,而后面几句风凉话就像外面阴冷的西北风,风箱加燃料,火焰迅速窜高,一下冲昏了袁福的头脑,他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一把冲上去抓住她的头发,挥手就打了她一击耳光,大声吼道:“你个死婆娘,你敢咒我妈死,他们说的没错,你不想去就是因为这里有男人了是吧……”
王凤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质问,弄的莫名其妙,放声大喊大哭起来,并本能的去推开袁福。袁福一下没站稳,从床上被推倒在地上,王凤随即也大声哭骂到:“你发什么神经,打牌输了又拿我出气,这几年,你拿回家多少钱,和你一起去打工的老乡拿回来都比你多,他们都说你拿钱玩女人去了……你还有脸说我……”
如果说袁福刚才还只是怒火中烧的话,现在这怒火完全已经烧的他起了杀机,恨不能把这怒火从口中喷出,把王凤化为灰烬。他没等王凤说完,就随手捡起地上一张小木凳就向王凤砸去,并骂道“你******还敢骂我,你个死婆娘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王凤因为坐在床上正要起身没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脸上被砸出血来,再加披头散发的,活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但这满脸的鲜血和恐怖的活见鬼鬼并没有震慑住袁福,反而激起了他心中嗜血而又暴力的本能,若是在美国,说不定他的DNA会被保留用作犯罪的研究,而且日后肯定会被科学家检测出含有MAOA暴力基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基因,让他现在像一条疯狗一样捡起小木凳,手臂仿佛装了个马达似得,不停的砸向王凤的头部,嘴里还咒骂着她或许正在他们家但已化为空气中尘埃的祖先。此时,他完全听不到他儿子小袁重在他背后大声的哭泣,也感觉不到儿子对自己衣服的拉扯。就这样,一直到他精疲力竭,然后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休息,这时的王凤已经全身是血,面目全非,一动不动的歪倒在床边,头耷拉在床边的化妆桌上。袁福又摇摇晃晃像僵尸似得爬下床,神情恍惚的一脚踩了个空,从床上摔倒在地上,他顺势就坐在地上并着床沿,拿出香烟,鼻子像发怒的公牛喘着粗气,又用得了羊癫疯似得手点上香烟,然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此时不知是因为未散的酒精还是刚吸的香烟,亦或者是因为刚才亢奋过度。他的意识也仿佛被这烟雾笼罩了,渐渐模糊起来,似乎就要睡着了一般……
朱小勇一进家门就着急的叫袁青起来。袁青还在埋怨书呆子丈夫,狗捉耗子多管闲事的气头上,不耐烦的回道:“什么事情嘛,大半夜的还叫我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四个月身孕吗?”
朱小勇也跟着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急躁的说道“青儿,快点起来,出大事了,快,起来去拿热水和脸盆。”
袁青很了解这个文弱而又老实的丈夫,若没有事情他不会这样大声和她说话,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着急而又好奇的穿衣起床,看到他抱着满身是血还在抽泣的袁重,忍不住尖叫道:“哎呀,妈呀!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那个死袁福把他儿子打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抱去医院……”
朱小勇把袁重放在靠椅上,声音颤抖的和袁青说道:“嘘——轻点不要把爸妈吵醒了,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激动,孩子没事,你给他擦洗一下,找件衣服先给他披上,待会弄点热的给他吃,让他先睡我们这。”然后又看着还在抽泣的袁重说:“好孩子,不要害怕,没事了,不哭了,有朱老师在这里,青阿姨给你清洗一下,你要听青阿姨的话,今天就在老师家住。”袁青还神情紧张的不停问道:“你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他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娃儿爸妈到底……”
朱小勇也情绪激动的打断她道:“袁青,袁青,你听我说,你先不要管这么多,先按我说的做,你千万别去袁福家,记住,千万别去袁福家,我先去派出所,一会儿警察会去处理的,一切有我在,没事的。”朱小勇回头看到他岳父正从房间走出来又说道:“你去和爸说下,没事情,叫他们不要担心,安心睡觉,我身上有血迹他们看见了不好。等明天早上再说。”说完又安慰 了一下袁重,便披了一件厚大衣奔派出所去了。
一路上他的思绪也犹如这晴朗夜空的繁星,只是他却丝毫找不出那条能画出这些星座图的线。朱小勇走后,袁青帮袁重换洗完衣服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小袁重摇着头一把抱着袁青还是不停的抽泣,袁青把他抱到床上不停的安慰他,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手,另一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此时小袁重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如此温暖和柔软的手,还有如此安心和舒适的被窝,刚才的紧张,恐惧,害怕好像都被这温柔的手轻轻的拍散了,仿佛觉得那一切都不是真的,而只是一场梦而已,一场经常让自己高兴而又害怕的梦,就这样小袁重渐渐的被这个温暖的被窝裹进去了真正的梦乡。
派出所值班民警了解情况以后分别叫人去通知医院和沈所长,朱小勇和民警到达袁福他们家已经是过了快一个小时,值班民警看到卧室现场,胃里一阵泛酸,他看到袁福像一只被屠宰的鸭子,脑袋耷拉在床沿,脖子上了开了个口子,鲜血还在像关不严的水龙头渗漏着血滴,袁福前面丢着一把长长的裁缝剪刀,地上已经是鲜红一片,部分血已经流到了客厅里,而王凤更是惨不忍睹,脸像被马蹄子踏过一般难堪,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任谁看了就都毛骨悚然。那些民警看到这个现场后,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这个现场好比一剂疫苗,注射过的人,估计以后对那些《贞子》什么的已经完全免疫了。
沈所长到达现场后,马上吩咐民警取相机拍照,并保护好现场。随后来的医生,已经判定袁福和其妻子因均失血过多死亡,随后沈所长听朱小勇简单讲述后,还是决定当晚先拘留朱小勇,并连夜汇报了上级,由于案件重大,他也顾不得自己和朱小勇岳父袁洪贵的关系,希望朱小勇能配合并理解,等省城的专家和法医到现场鉴定后再重新录口供。朱小勇也表示配合,并希望能回家通知袁青一声。沈所长亲自陪他去了家里,然后简单的和袁青说了下情况,袁青捂住嘴巴害怕的哭了起来,朱小勇知道袁青要是听说他要被派出所拘留,她肯定会和民警辩解,便安慰她道:“只是说要先去派出所了解情况,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肯定会相信我,也可以为我证明的,等专家到了。了解情况后我就会回来的,何况又有沈所长在,不会有事的。你在家好好照顾袁重和爸妈,不要害怕,袁重不会伤害我们的,你也不要乱想,对肚里娃娃不好。”
袁青其实听了沈所长的话后,已经害怕的完全没了思绪,沈所长的那些话就无头苍蝇一样在自己空白的脑子里乱撞。直到朱小勇的安慰才把那些苍蝇赶走,流进了朱小勇的话,她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哭着哀求沈所长要相信朱小勇,并且希望他能看在自己爸爸的面子上帮朱小勇一把。
沈所长也一再保证:“幺儿,我绝对相信小勇,带他去派出所也只是出于职责所迫,有我在,你就请老书记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