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楼是被一阵腥臭熏醒的。
接着就感到脑袋剧痛无比,像是被人破开了用棍子狠狠的搅了好几下,整个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身上也像是被车子来来回回碾压过一般痛到极致。
眼前显然不是个好地方,昏暗,杂乱,更本不像个人住的地方,倒挺像是个被人废弃了的茅屋,房梁已经损坏得很严重了,不远处的茅草屋顶还破了一个洞,几柱光线洒落下来,照亮了漫天飞舞的晶莹的灰渍。
破旧的桌椅上还有些疑似新出炉的划痕,白楼静静的打量着,又注意到先前那股腥臭味更重了,似乎是从堆砌在角落的草堆里面发出的。
这样想着看过去,就发现那草堆下面是黑糊糊的一片,隐约还能看见点深红色似乎是一团凝结在了一起。
心瞬间提了起来,整个人如同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心脏拔凉拔凉的。
如果没猜错……那是……血?
很多血,还有这腐败的臭气熏天,白楼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片,几乎就要只撑不住的倒下去。
谁……那里面放着谁……
白楼颤抖着身子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注意到墙上也溅着斑斑点点的黑渍,掌手一看,红的一片,果然是血。
“亘纪麟……”白楼嘴唇抖了抖,跌跌撞撞的扑向了草堆,踩着那黏糊的血上,翻手就扒开了那半人高的草,漫天草屑飞舞起来迷了眼。
这一拨还没看到什么,她手脚并用的将那堆草给翻了个底朝天,每翻一点心沉一点,仿佛要沉到冰冷的寒窟里。
仅存的一点点侥幸也随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而变成了恐惧与慌乱。
亘纪麟……
白楼嘴唇边上咬着这三个字,却像卡了碟似的如何也说不出口,直到那草堆被翻了个彻底,直到块黑糊糊的,已经找不到形状的肉块出现在眼前……
那肉块上还覆着一件衣服……是亘纪麟身上常穿的那一件……
白楼直停了手,满脸的草屑也不急擦去只是直瞪瞪的看着那似乎被某种药物融的面目全非的肉块,看着那黑块下露出来的森然白骨,看着地上那滩凝固的血,半天没有声响。
许久,她俯下身去,指尖捻起了一块面团死的死肉黑块,放在眼下看了许久,才狠狠的拽紧了,垂头低低的笑出了声。
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还是说那姓周的恩将仇报,还是这一开始就是个局,等着人傻乎乎的来跳?
不过不论怎么说,她似乎都成为了别人算计的对象,当了枪使,傻乎乎的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还帮着别人数钱呢。
只是随手救了个人而已,有必要这般计较,还为此引火上身么?
那姓周到底是按的什么狗心,真的就不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只不过这次他算是成功触到了白楼的底线。
稍微推断了一下时间,估摸着人家也该过来看看她的反应了,白楼淡定的将那一团不只是谁的腐肉拖出来,用碎烂在一边的桌子腿捣成碎融,摸出两根大腿骨支在那碎肉上。
一时间,房间里的恶臭达到了种高潮,熏的鼻子都要腐蚀掉了,然而白楼还像个没事人似的拿将那些没有被融化的骨头敲敲打打,东摆摆西凑凑。
若要是现在进来个人,肯定会有幸看到她这一脸冷漠的摆弄尸体的场面,捣碎溅到白嫩脸上的黑块滑落下来,啪的掉到地上,白楼只是看了一眼,又捡起来往那大堆黑肉里一扔,继续鼓捣那一堆白骨。
断筋,拆肉,用干草一点点的将骨头给擦干净,白楼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半成品,满意的勾勾唇角。
既然你们喜欢看,那我变让你看个爽,看个够,看到几天吃不下饭,看到你们只要一听到肉这个词就会浑身发颤。
……
亘纪麟倒是没想到那临时请来的车夫竟然还揣着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心思,所以状况突变时绕是早料到会有人找茬,也没反应过来。
那些人还真是沉不住气,是他小看了他们了。
这是亘纪麟被药迷晕之前的想法,而这样无所谓的想法在醒来后看到空空如也的怀里时,又开始被极度的恶念占满。
啊啊,还知道要分开关押,看来那些人也不是没脑子的,只是……
异色的眸子里逐渐充血猩红,亘纪麟用内力震开了束缚在身上的锁链,悠哉悠哉的站起身,转了转胳膊和脖子,嘴角咧开一丝笑来。
只是,他好不容易将人抱在怀里里,就这么被人强硬的拆开,这感觉,还真是不好啊。
本来还想好好和他们玩一把欲擒故纵的,现在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不好玩的东西,那就都给破坏了吧!
正要抱着这样扭曲的心态,亘纪麟单手劈开了门上的锁链,刚要往外迈步,就听见一声凄厉且包含恐惧的尖叫从东南方向传来。
亘纪麟的第一反应是,这肯定不会是白楼的声音,就算她是被吓死也和该是安静的被吓死,绝对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而就这么一瞬的思索,他的身影也被人发现了,想来绑架他们的人不是什么高手,连看门的都如此窝囊,看到亘纪麟手里拿着的碗口粗的锁链,一时间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他明明记得他们几人飞了可大的力气才把人给捆起来的!
看门的吓傻了,亘纪麟却没傻,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是一个手刀劈过去,那可是劈断了铁链的手啊,当即那人就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四仰八叉的在地上抽搐,白沫子一点点从嘴巴里蹭出来。
亘纪麟嫌他恶心,一脚踹进了草丛里,寻着声音施展轻功飞了过去,那边有人在没命的呼号,大叫有鬼啊,救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
亘纪麟理也不理扑向自己的那个哭得满脸鼻涕泪水的中年女人,一路冲进了那间屋子,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毕生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那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手袖子被挽起扎到了身后,可以看得见两条白得发青的手臂。
那双手并不纤弱,看起来还有些肉,只是青白得瘆人了些,不难想象它们给人的触感是冰冷的,没有血气的。
干净的半截手臂之下是一双沾满了黑色黏糊的手,浓烈的腐烂味道从那些黑块里传出来,看上去像是一些发了酵的烂肉。
这还不算什么,亘纪麟虽说是个皇子,可小时候为了躲避那大宫女的殴打和侍卫的刁难,狗洞都钻过,粪池也藏过,他甚至还知道环绕着那深宫大殿的御圣池根本就不像表面般的那么干净透彻,相反的,在那水池的深处尽是一些杂碎和白骨,飘荡着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腐烂尸体,被水泡的皮囊发胀,满面生蛆,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上长满了霉菌和蛆洞。
眼前这人是白楼,那个冷面冷心,从来只将他当做顽童的白楼,那个无所倾心,对什么都缺乏热情的白楼。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他觉得,就算是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会在面对面是时,坦然的看着他,永远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以接受的,可以去承认的。
用稻草编成的绳子衔接上了最后一块骨头后,白楼也从工作模式回到了现实,满意的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人体骨架图,又将那些腐肉扔到一边,这才直起身来。
四目相对,白楼也不管身上的脏污,向前迈了一步,一脸认真的指着地上的一堆烂肉:“刚才醒来时,你的衣服穿在这些东西上。”
她很平静的述说着,可亘纪麟却明显从中听出了某种控诉的味道,稍一思索当时的情况,亘纪麟心突的跳了一下,只是面上故作不知:“哦,然后?”你是什么感觉?
白楼略有不满的皱眉,又走近了一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理智上人为你不会死得这么没形象,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确认了一下。”
亘纪麟笑了,只是眼中的光彩却是藏也藏不住了,连声音里都带着一股笑意:“哦,你去确认了,当时有没有哭,好可惜,我竟然错过了,他们也知道要防我,给我下了不少的药,还好东西比较劣质,比不得你做的药。”
这是在控诉她给他下药的事么,这人是要有对记仇?再说当时还是想让他晕个三天四天的,连供应几天果腹的丹药都给他一股脑塞下去了,谁知道还是从林淋那里得到消息说这小子一天不到就醒了,要不是她当时留书的语气坚决,这人恐怕都还能追上她。
“南莜雨呢?”白楼转移话题,既然她和亘纪麟都被分开了放,那么同在马车的南莜雨肯定也不例外,只不过那些人算计得很好,就是没打探清楚这两人是怎样的一种变态。
亘纪麟侧身,示意一块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