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清的话就像一颗炸弹,瞬间便炸开了碎嘴丫鬟们的话头,有了人打头阵就会有人附和,看向白楼的眼色纷杂多变,仿佛真如翡清说的那般。
看到有不少人站在自己这边,翡清底气瞬间足了不少,抬头挺胸傲然直视着白楼,一副壮士不畏强权凌风傲骨的架势。
这段时间她仗着自己做了萧培的贴身丫鬟可嚣张了一把,走路都是仰着鼻孔目中无人的,姿势都摆得习惯了,倒是忘了萧培也在这。
亲眼见到翡清这般作态的萧培果然脸色不太好,对白楼的态度还温文尔雅风度有加的,可是对府里的丫鬟仆役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喜欢以笑待人,但也要看在是什么人,眼下这典型的奴欺主都要欺负到他头上来了,怎么能忍,当下叫了洛齐。
洛齐刚吩咐完事情,听到萧培的声音又屁颠颠的过来,萧培冲着翡清一抬下巴:“她是谁?”
翡清:“……”
白楼:“……”我擦,知道你只关注该关心的事,只奉承该奉承的人,但是这也做得太明显了吧,人家好像还是你的贴身丫鬟。
洛齐不知他何意,扫了眼那边紧咬着唇愤愤不满的翡清,心里却有少许快意,这姑娘真的太过分了,刚到萧培身边那几天可给他摆尽了脸色,现在呢,老爷根本就不记得你,心中一周转,洛齐的声音故意拔高了些:“老爷,她叫翡清,是柴房里烧柴的一个丫鬟。”
翡清眼睛徒然瞪大,显然不明白这人为何要睁眼说瞎话。
白楼略略挑眉,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哦呀,这是有私人恩怨的?
萧培果然不记得翡清,闻言皱着眉,心中不爽更甚,声音冷淡道:“一个烧柴的声音还挺大,看来这活儿是有点轻了,让她每天去多挑几桶水,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在我这里乱嚷。”
“是!”
几个身材高壮的家仆立刻走了过去,翡清被三言两语的就被打发去了烧柴挑水,有些懵了,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壮汉到了眼前才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喊,哪里知道壮汉刚才听了洛齐的吩咐,上来便用那粗大肥硕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娇小的翡清哪是他们的对手,甚至连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被捂着嘴唔唔唔的拖了下去,干净利落。
白楼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想要给点教训的对象只不过是因为说话声音大了些就将萧培给惹恼了,不禁暗暗咋舌,要不说这伪君子为人险恶呢,你要嚣张就得有嚣张的资本,什么都没有还在他面前嘚瑟,还真当他不理家事不管宅斗就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脚虾?
没了犯案的主角,白楼点破纵火案子的激情也就去了不少,但话说得毫不含糊,让萧培拿着几点关键去搜查,白楼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萧培从翡清房间里搜出那块他随身携带的玉佩时的表情了,一定相当的好看。
心情颇好的回了院子逗绿毛,午时刚过,亘纪麟翩然而至,衣袂飘飘,就是神色有些急切,不等白楼摆盏倒茶,人已经扑倒了眼前,直接将白楼整个扑到了桌子上,杯盏交撞,茶水倾倒。
白楼腰被磕得生疼,差点就没忍住抡个耳刮子上去,语调温度斗转之下:“想用强的?”
亘纪麟闻言急切的点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怕会伤到你,那样我会心疼的!”
白楼面无表情:“黑带八段,散打七段,你要不要试一下。”
“啊?”
白楼揉了揉手腕,掰着脖子咔哒一声响:“或者截拳,咏春,你随便挑一个,总有一款适合你。”
亘纪麟听不懂白楼说的什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跑进屋里,白楼还以为他是知难而退,谁想跟着进去就发现他正在疯狂的翻箱倒柜,白楼怒了,这再怎么说也是女人的闺房吧!是闺房吧!
还是说她看上去不像女人!
“亘,纪,麟!”
她说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下意识的接住了亘纪麟抛来的一个包袱,亘纪麟一脸认真的扶着白楼的肩:“快!跟我走!”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白楼脚步一重,没遂他意,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到底怎么回事,要去哪里?”
亘纪麟转身又帮她收拾了一会儿,焦急道:“私奔啊!”
私……
白楼小小震惊了一下,很快回神,思绪转了好几下,最后迅速得出一个结论:“你爷爷不同意?”
婚是皇上赐的,绣球是和慕云夙一块抛的,炎阳县乱是乱,却肯定没有能威胁到他九皇子的这般人物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将军府上的战爷爷了。
亘纪麟表情七十二变,最后露出一丝苦笑:“媳妇儿,爷爷说得对,你聪明过头了,让我很有危机感。”
白楼秒懂,但转念一想,嘴角又挂上了丝嘲讽,是啊,当初秦皇为何焚书坑儒,朱帝为何推行八股,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同样是要当帝王统治一方的人,又怎能会容得下自有一番心思又不一定会向着自己的人。
什么叫宁要狼一样的对手也不要猪一样的队友,那也是看场面的,这要是真给你一匹桀骜不驯的狼,与你同生共死征战沙场,快意是有的,但是到了一统天下权利收归之时,那匹狼如果不乖乖变成一条狗,那它的下场还真不如一头只知道吃喝拉撒泡美妞的猪。
白楼心思转过了几道弯,亘纪麟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忙晃了她几下:“媳妇儿,乱想什么呢!我是拍你太招人了被别人觊觎!”
外面的门被推开,亘纪麟如惊弓之鸟,抱起白楼一脚踹开窗子:“别多想了,那俩老头子还得杀一阵棋,趁这个机会赶紧的,最好能找个地方煮饭,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了!”
“等等……”白楼还在消化亘纪麟刚才的话,脚不小心绊到了桌子,连带着亘纪麟的力道也叉了一下,两人抱着齐齐往窗外栽倒下去。
端着茶水进来的红鲤立刻听到了房间里的响动,顿时放下了东西冲了进来:“小姐?你怎么了?”
房间里哪还有人,只有那扇窗户向外敞开着,吱吱呀呀的摇,她几步便迈到了窗边,翻身上去,尚未踩稳就感到脖子一紧,亘纪麟一双异瞳冷然,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冰凉。
红鲤浑身一松,有些弱弱道:“九……九殿下……你……”
“别装了,她都已经知道了。”
红鲤微抿唇,一转眼便看到斜靠在墙角的白楼,只见她紧闭双眸,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亘纪麟注意到红鲤的疑惑,叉腰昂着脖子解释:“适才我们翻云覆雨缠绵悱恻舒爽不能自已,她都爽晕过去了。”
红鲤:“……”
红鲤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呐呐道:“可是……为何小姐的额角会肿了个包……”
亘纪麟轻咳一声:“不小心磕到了。”
红鲤不肯罢休:“怎么会磕碰到?”
亘纪麟死磕到底:“爽翻了!”
红鲤:“……”
眼见这婢女的面部表情崩坏,亘纪麟十分满意,扛起白楼就要走,红鲤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眼看着那身影渐渐走远,变小。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支两指宽的玉器,上边有三个圆滑小孔,对着其中一个轻轻一吹,风徐徐呼过,空气中闻不见声响。
很快,密密的振翅声传来,是三只金色的小虫,黑目白喙,比身子还长处一节的头须缓缓摆动着碰到红鲤手上,像是在进行某种交流。
红鲤闭目聆听一阵,指甲在小虫甲壳上敲了几下,小虫便悠悠散开,扇着翅膀飞走了。
“没想到……竟是他?”红鲤沉吟少许,又看了眼早已经不见人的墙角,叹气回屋。
将军府,后山亭。
棋子在战将军袖子下刷拉一散,即将分出胜负的棋局瞬间成了一盘散沙,有几颗黑子还落到了地上,可怜巴巴的打了几个转,倒地。
穆云夙摇着的扇子一顿,微微掩嘴,狐狸眼半眯着,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发抖。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穆云夙展开一丝最完美的微笑,心中劝慰道,不气,不气,这老家伙马上就要嫁孙子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
要说战将军对着门婚事本来就是抱着不期许的态度,甚至还当是皇上的不安好心,心里早就堵着一口气了,哪知道昨天带这老家伙出去散步,却听得有人说战家这孙子痴痴傻傻疯疯癫癫,宅院里面的事情肯定是做不了主的,说不定还是赔了身赔了财,傻乎乎将那攀了好运的姑娘往高处带,自己就摔个狗吃屎,这拜堂哪里是娶孙媳妇啊,分明就是嫁孙子啊。
战将军听此犹如醍醐灌顶,再一联想孙媳妇那张薄情的面相和敏捷的思绪,瞬间一拍大腿:“不成!这事情绝对不成!老夫这就上京启奏,那小皇帝赶动我孙子的脑筋,还得过了我这关!”
穆云夙狂汗,你个老家伙好好的出来玩听那些个屁话干啥,这可遭罪了,你孙子要是知道这事,不得闹死我啊,一时间没了散步的雅趣,半拖半抗的将老将军弄回家,压在这亭子里连下了一晚上的棋,另一边则传书让亘纪麟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