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我不可能娶这个女人,我的心里除了一年前离开的那个于桐花不会再有其他人。”
郁念山莫名喊出的那个名字,瞬间打破了此时他们之间僵持不动的尴尬。于桐花突然停住手边的动作,挑眉探着那边像是傀儡一般双手双脚直立而伫的郁念山,不觉心头一紧。
他喜欢的不是梧桐花吗?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个被人束缚欺骗的玩偶罢了,他又怎会喜欢上。
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他又在说什么?喜欢一年前离开的于桐花,听上去多么可笑。
但而,再总归的想一下,原来这一切并非重新开始,只是她换了张脸,浮尘用法术将她解救,改变了生活方式,逃跑了,消失了而已。一切根本就没有改变。
郁熙影温柔的看着此时已经没了神情的于桐花,笑着打断道:“念山就是这个样子,姑娘不要见怪,等会儿就好了。”
等会儿真的会好吗?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于桐花的郁念山是真心的吗?或许不是吧,试探,郁熙影是神仙,他们一定是来试探的。
于桐花恍惚地抬起头,冲着郁熙影尴尬的笑了笑,“奥,没事,没事,就是比较意外,郁公子真的没事吗?比如身体方面。”
郁熙影笑问,“为何这么说?”
“看他双脚双手僵硬的程度,觉得不太对劲。”于桐花魂不守舍的看向那边双眼含糊的婶子。婶子眯眼看了眼于桐花近似纠结的模样,明白的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揪住吴子西。
吴子西被婶子抓得不禁吓了一跳,随即将耳朵迎合到婶子嘴边,小声道:“姑母,不带你这样吓人的。”
听他这话,婶子脸色不由绿了些,“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小时候难道你忘记是谁带着你到处跑,到处玩的吗?”
“没有忘记。”
“那你就给我好好听着,好好说话。”
吴子西被教训的没了底气,消停好心头默然而生的怨气,依旧笑着脸,道:“您说便是,小西子,好好听着呢?”
看他这态度,婶子才松了口气,正入主题,“郁念山真的不是残疾吗?阿桐可是医者,一看一个准的,瞧她都那样问了,若是真的,我们可就离开了。”
郁念山的状态确实惹人奇怪,不过,以前他也不是这样的啊。吴子西想着看了眼那边答非所问,根本不答的郁熙影,便顺然明白了他们其中的用意。郁熙影是人参山山神的弟子,想来今日郁念山这样,也是他拒绝结连的一种手段吧。
于是,吴子西故意咳嗽了两声,牵了牵唇角,收敛住眼底渐渐浮现而升的笑意,扶开婶子的手,走到郁念山旁边,悲戚的摇了摇头,“婶子不瞒你说,念山大公子确实有些问题,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说罢,又故意抹了两下眼底。
婶子听言,也被感染了些,“是这样啊。”看向那边一脸冰然的于桐花,继续悲伤道:“桐花,你看这,这事该如何?”
于桐花仍是淡然,抿嘴一笑,顺手又拿起桌旁的酒杯,小酌一口,“那就算了,我虽是医者,但我可不乐意我的相公是个瘫子,走吧,婶子,我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她调侃的转向身旁的郁熙影,故意撩开自己的刘海,轻声道:“郁熙影,记住你了。”
说完,便跟着婶子朝外走去。
郁熙影注目凝视着于桐花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随即看向那边仍然盯着门的吴子西,唤道:“公子,难道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吗?”
吴子西恍然不定,忙着摆了摆手,轻轻瞥过已经恢复的郁念山,“没有,就是好奇她的身份,刚刚姑母问她一年前,她却说都忘记了,所以好奇。”
事情总算也有了个结局,缓缓降下步子,于桐花内疚扭向身后跟着自己上气接不着下气,涨着脸的婶子,叹了口气,“婶子,对不起,又失败了。”
婶子急忙晃了两下手臂,突然笑道:“没事,没事,今天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桐花已经仁至义尽了,那家子,其实婶子也看不上,什么大公子,小公子,大伯的,都是个骗子,是神仙怎么了?我家桐花可是在世神仙,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才不惜得去理视他们那些个骗人狡辩的坏家伙。喜欢一年前的于桐花,切,我看那半大大的孩子就是借口,今日前来也只是敷衍了事,要不我家那兔崽子怎么红了脸。”
吴子西是她亲眼看大的孩子,怎会不了解他身上的怪癖和毛病。婶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调侃道:“其实从最开始在一楼然后又被那小西子带到包间俺就已经清楚了,那小子有猫腻,相亲谁没见识过,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啊,阿桐。”
婶子高兴的时候就会给她改名字,想来,今日的事情,婶子一定很开心吧。毕竟这种障眼法,在相亲上,也算是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奇事。
于是,于桐花也顺着婶子,大笑出声,“就是的,相亲谁没见过,哈哈。”
婶子在她的笑声中回了家。
等婶子完全进了屋门,于桐花才离开。
走在回家路上,望着天边隐隐现出的一片红晕,于桐花习以为常的坐下身,拂过手下松软的泥土,欣慰看着对面隐身的少年,笑道:“浮尘,来了啊。”
浮尘显现而出,埋怨的瞪着地上悠哉的女人,斥道:“郁熙影会伤害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郁熙影和乌桐梓的过去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有恩怨情仇,上辈子,乌桐梓都已经还完了。今生,她只是于桐花,双手无债,两袖清风的于桐花。
浮尘漠然望着她略显失落却丝毫不带涟漪的眼眸,明白的点了点头,“也是,你不是她,你是你,于桐花,梧桐山的于大夫。”说完,便又离开了。
目送走逐渐消失的浮尘,再探望周边逐然升起的萤火虫,于桐花欣然笑道:“我是梧桐村的大夫,不是什么一年前的犯人。”
浮尘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所以,她不希望他是因为十八年前的乌桐梓才跟着她,她希望这个孩子是真的愿意跟着她,经此而已。
接连三天的安宁,好像是在迎接什么似的。蹲坐在溪畔,抚手舀起一波清水放在嘴边,于桐花乐滋滋的缩了一下脖子,凝望着对岸树上躺坐着的浮尘,喊道:“这些天又去了哪里,难道又要离开不成。”
浮尘靠在树梢旁,摆正单腿,收回放在头下支着平衡的手臂,贪贪的吸了一口空气,漠不关心的扭向对岸多管闲事的于桐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于桐花嗤之以鼻,倘若无事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小子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我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里?”浮尘好奇地喊道,于桐花继续无视,挽好发髻就往外走去。
婶子见着对岸欲要离开的于桐花,慌张地招了两下手,喊道:“阿桐啊,阿桐啊,阿桐啊,等等婶子,婶子今天有个好地方要带你去,你愿意去吗?”
婶子出现准没好事,至于她口中的好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为了婶子那仅剩不多的自尊,于桐花还是强颜欢笑的应道。
“当然愿意,婶子要去哪里,我都去。”
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在所不辞。
浮尘无奈的看着树下根本无心却还在坚持的于桐花,不耐烦的摘下头旁的果实,朝着她脑顶丢去,一声巨响,果实不偏不倚的着坠入中心,于桐花吃痛的挤了一下眼睛,仍旧摆着笑颜,望着那边的婶子。
婶子也开心的望着于桐花又摆起手臂。于桐花扶着脑袋,做着一副憨傻的模样,嘴里时不时念叨两句埋怨,但始终不敢出声,深怕婶子发现浮尘的存在。
浮尘依旧悠哉于树梢间,看着于桐花不喊也不叫的样子,欣慰的笑了一下,跃身跳到她身后,上下端详着站在对面嬉笑的婶子,冲着于桐花耳边吹了两口气,嘲笑道:“我只要显个身你就可以不去了,你确定不让吗?”
于桐花无奈的扫了眼一旁的浮尘,挤着牙缝发出声,“不行。”
浮尘扶额又看向那边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婶子,凑到于桐花耳边,又道:“那就算了,但是,今天我必须跟着你。”浮尘跟着也许不是坏事,于是,于桐花不再言辞。静观其变的跟上婶子略略加速的步子。
沉浮拂袖跟在于桐花身后,望着前面婶子根本就没打算等她的步子,又是一阵不耐,“一年来,我可以给你的东西,你偏不要,你说你那天没事,干嘛要去她家屋下,你说你干嘛要告诉她你的住处,你说你干嘛要受她的恩惠,相亲,说是帮你,其实在我看来就是害你,想想一年前的你可不是这种能够听话的人。”
于桐花不停步的瞥了眼惆怅的浮尘,‘嗯’了一声漠不关心的点了下头,想了一下,低声道:“不过,还是老话,好好给我待着,不准用法术,我的人生我做主。”
浮尘听她重复不变的坚定,只能闭嘴,如同观众一般台下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