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尘开车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微亮了。将明未明的时候,路上没有多少人,他一路纵车狂奔,脑海里翻滚的是和念子苏在一起的种种画面。
她笑,她哭,她撒娇,她耍赖。遇到她之前,他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活得如此单纯。而他的人生又有多灰暗多寂寞。她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光,怎么舍得让她熄灭?
此时的念子苏蜷在角落里,双眼紧闭,身上披着绑架她的人扔过来的毛毯,头疼欲裂。脑子里的画面纷乱无比。
一会儿是梁牧尘冷漠地脸,一会儿是唐父慈爱的笑,一会儿是一张陌生的狰狞的笑脸……
猛然睁开眼睛,念子苏看着陌生却与脑中画面相似的环境,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满身冷汗。
尽管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念子苏确信,当年导致她失忆并和梁牧尘分开的就是一场绑架。而五年前的主谋和今天的策划这场绑架的是同一个人。
现在她的处境确实危险,但也是一个让她完全恢复记忆的机会。况且,有梁牧尘,她坚信他会来救她出去的。
有了主意,念子苏一点一点挪起来,清了清嗓子,对屋外喊:“有人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个头很高,依旧带着头套,身材微胖。与之前跟梁牧尘打电话的不是同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没有那种邪恶的气质。
那人故意龇牙咧嘴,恶声恶气地问:“你要干什么?”
“大哥,我已经饿了一天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念子苏确实有些饿了,也懒得再找其他的借口。
那人狐疑地看着念子苏,似乎很难相信的样子,转身出了房间。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放在念子苏面前。
念子苏脸色一黑,委屈地说:“你如果不想让我吃东西,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那东西放在我面前?”
那人不明白念子苏为什么这么说,回答:“我没有不让你吃啊,这就是拿给你吃的。”
“可是,我的手都被你们给绑起来了,怎么吃东西啊。”念子苏做出更委屈的表情。
那人挠挠头,说:“那我先给你松开,但是等会儿我老大回来了,你可别跟他说啊。”
没怎么费力,念子苏就让那人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拿起面前的面包,念子苏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边吃边在脑海里想对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不如套套那人的话。打定主意,念子苏随口问道:“大哥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一起吃点?”
那人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吃过晚饭了。”
“大哥,你们绑架我干什么呀?我一没钱,二没权的。既没贪赃枉法,也不欺善媚恶。”念子苏好奇的问。
那人瞪了一眼念子苏,说:“吃你的面包吧,怎么那么多话?”
念子苏乖乖吃东西,不再出声。可没过一会儿,又问道:“大哥,这是哪儿啊?怎么这种天气还有蚊子?都咬了我一身包了。”
那人并不不答话。
念子苏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得热闹。一会儿问:“大哥,你干这行辛苦吗?是不是整天都要躲在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啊?”
一会儿又说:“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无聊了。我老公每天就知道工作,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你们绑了我也好,威胁他一下,让他着急一下。不过,你们可不要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割肉砍手指的啊……”
那人被念子苏吵得头疼,很是无语。
他从来没见过哪位人质这么活泼的,跟绑匪都能聊得这么开心……
“大哥,你是不是嫌我烦啊。别呀,我找到个跟我聊的投缘的也不容易,我们再聊会儿吧。”念子苏看着那人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
“吃完了吗?”
“等会儿,我再喝口水。”念子苏忙拿起水,又喝了一口,才配合地伸出手,让那人把她绑起来。
那人依照原来的样子,把念子苏绑好就带着东西离开了。只是手上的绳子不像刚才那么紧了。念子苏冲着他喊:“大哥,我们下次再聊啊。”
尽管那人很少答话。但念子苏还是套出来一些能救命的信息。绑架她的有两个人,给她那东西的这个顶多是个从犯,还有一个就是当时在出租车上的那个人。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是主谋。而且,目的也不是钱。那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虽然还在A市,但是这里环境她不熟悉,如果贸然跑出去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如呆在这里,另寻机会。
“贺五,快,带上她去C号。”从外边闯进来一个同样蒙面的人,一边让贺五收拾东西,一边开门,去拖念子苏。
念子苏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梁牧尘找来了,心下大喜,面上却不敢露出毫分。为了避免被人拖拽,自觉主动地站了起来。
来人诧异地看着格外配合的念子苏,显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被叫贺五的人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收拾好了,别耽误时间。
那人想推着念子苏出门,不想,她主动跟着他们走了。不由一乐。
念子苏何尝不想拖延时间,只是这个时候拖延时间无异于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配合些。再说了,牧尘哥哥都要找来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上车以后,念子苏借机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发现虽然这个人跟她第一次醒来时见的身材相似,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看来,那人就是主谋了……念子苏一回忆起来就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奇怪得很。
不过……眼前的这两个人显然也不是有意为难她,估计是听命于人,不得已吧。
“原来你叫贺五啊。”念子苏看着副驾驶上的人笑眯眯地说。
惊得开车的人一个差点撞上路边的树。
“我才不在多久,发生了什么?”开车的人语气里的兴奋连念子苏都听得出来。不由觉得好笑,这两个绑匪还真是有趣啊……
贺五无奈抚额。宋三一向不靠谱,没想到又遇上了更不靠谱的念子苏,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绑架和被绑架啊……
“美女,我叫宋三。这是我贺哥,看来你们已经很熟了,哦?”宋三主动自我介绍,还回头冲念子苏眨眨眼。
念子苏乐了,没想到被绑架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最初的不安和恐惧都被抛之脑后了。
于是,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的念子苏和同样没有绑匪自觉的宋三欢快地聊了一路。贺五听了一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希望梁牧尘早点找到念子苏。
车开到一片树林里就停了下来,宋三下车,为念子苏打开了车门,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念子苏一笑,从车里走了下来。
宋三顺手解开了念子苏手上地绳子,一眨眼,说:“散个步还被捆着,真是太不符合绅士地美学了,还是解开吧。”
念子苏半开玩笑地说:“就这么解开了,你也不怕我跑了?”
宋三一笑,说:“随意。”
念子苏一挑眉:“这么大方?那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劲绑架我呢?”
“受人之托咯。”宋三无所谓地耸肩。
“那现在不怕没办法交差吗?”念子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为搏美人一笑嘛。”宋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黑色的面罩遮去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里有冷静,理智,还有沧桑。
念子苏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此刻逃走,宋三会毫不犹豫地翻脸。索性大方一笑,跟着他走了。
宋三见她识趣也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的话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如果念子苏真的跑了,他不可能不把她带回去,这样难免会起冲突,这样对大家都好。
三人步行走向树林深处,走到一个小木屋前站定。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念子苏涌来。就是这个木屋。
就是在这里,沈艾佳把她打得奄奄一息,然后离开。就是在这里,她等梁牧尘等了足足三天,可他还是没来。就是在这里,她当着梁牧尘的面亲手焚毁了她从他办公室里偷出来的文件,而梁牧尘给了她一巴掌,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那些记忆如同噩梦一般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看念子苏突然变得面色惨白,贺五和宋三对视一眼,觉得很奇怪。
“呃……美女,你没事吧?”宋三奇怪地问。
念子苏恍恍惚惚,好一会儿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勉强扯出个笑容,对两人摇摇头,示意他们没事。
“那……请吧。”贺五率先去开门。宋三站在念子苏身边,观察着她。
念子苏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但这种熟悉却让她格外痛苦。
彼时的难过,失望,懊恼,种种情绪汇集到一起,直到梁牧尘最后的一巴掌,打得她彻底绝望。
当年的她并不明白梁牧尘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只是一份文件的话,他绝对不会生那么大的气。所以,一定有人跟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