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便能听见窗外的海浪声。
据说枕着海浪声,很容易入眠。文晓睡得早,却噩梦不断。
梦境里一层接一层,但都离不开冷之焕。五年前的冷之焕,五年后的冷之焕,在她的梦境里都带着一身光芒出现,但都不约而同地,与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时,会被对方一手推开。
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文晓就看见无数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往下掉。
没有尽头的失重感让文晓心慌得要命,心口泛着痛,四肢都像瘫了似的,整个人像木偶似地一下往下坠落。
无止无境,她以为自己醒来时,眼前又会出现深情的冷之焕,而梦中的自己,就像着了魔般,往他靠近。
再坠落。
无意识地挣扎着,坠落的时间越长,文晓就觉得胸口越空。梦中的氧气一点点随着坠落的深度变得稀薄,文晓的胸口越来越痛,痛到她的眼角不由沁出泪水。
冷冷的泪水被羽毛一样的触感轻轻拭去,文晓无意地挣扎着,有人将她搂进了怀里。
“阿雯。”梦中冷之焕的唇一张一合,与灯光下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文晓的双眼睁得大大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泪水却是止不住地一直往外流,整个人如同没有任何心神的人形偶,视线中没有一点焦距。
我是文晓,肖雯,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影子而已。
“阿雯!”
紧张又放低的声音一次次传过来,语气中的温柔奇异地将梦中的痛楚一点点减轻,文晓睁着的双眼突然眨了一下,睫毛扑闪着,底下的眸子慢慢清明。
“阿雯!”
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半躺在冷之焕怀中,他埋着头,将她的头放在胸口,一双手掌有些笨拙地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部。
“没事了,阿雯。”急促的低语,醇厚的男低音,轻柔得的不可思议。见到她终于有了反映,冷之焕一只手轻抬着她下巴,看着她回神后又有些愣神的样子,“没事了,阿雯,只是个噩梦。”
“七哥。”刚醒来,声音里带着干涩的嘶哑。
“我在这里。”冷之焕将她重新缓慢平稳地放回到床上躺着,自己也侧身躺在她身旁,伸出自己的手勾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无意识地轻轻揉搓着,“做了什么梦,吓成这个样子?”
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文晓从床上爬起来,“梦见七哥不要我了。”她叹了口气,低着头打量着平躺过来与她对视的俊朗男人,抽出一只手,摸着他的眼角,梦中知道是他,却总是看不清他的眼神,“这么晚,你还过来?刘雨晴呢?”
她不太记得刘雨晴这个女人,但在恢复记忆后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看着有些眼熟。最终让强迫着自己回忆了好久,才恍然记得,有两三次去找当时还在堂口给别人当小弟的冷之焕时,有与她打过照面。
那时的刘雨晴也是染着一头黄发,打扮朋克,妆容艳俗。打照面时,她离得不远也不近,只是抛过两个不经心的目光过来。
原来,五年多以前,就这个女人存在了。文晓在回忆起刘雨晴时,心像被钝刀子割了一下。
接着,她又自嘲一笑,原以为伤痕已结疤,她该刀枪不入,结果,还是会痛。
“怎么又提她?”冷之焕皱眉,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那边我会说清楚,你只要好好呆在岛上,其它一切有我。”
文晓一听,脸上浮出一缕苦笑,“七哥,刚刚在梦里,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然后,下一秒,你却递了把刀过来,直接戳进了我的心窝里。然后,我的心就一直痛,一直痛,痛到我醒。”
“无缘无故怎么会做这种梦?”冷之焕低头吻了下她还余有冷汗的额头,“什么时候你也缺乏安全感了?”
“女人本来就是极其需要安全感的生物。”文晓听他话中不以为然地语气,叹息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何况你这么优秀,我总会担心下一秒你就将我丢弃了。”
“傻瓜!”冷之焕宠溺地低头用自己鼻尖蹭蹭她的鼻头,“还在记恨海市的事情?那时是我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对你动了心,自从知道自己舍不了你时,便打算以后都对你不离不弃,你怕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要怕也该是你,摊上我,你就不怕我因海市的事情记恨于你,现在故作可怜,骗着跟到这里来,好对你报复吗?”
“我怕。”冷之焕把头低下来,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不过,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所以,真要被你报复,我也心甘情愿。”
文晓吃痛,被他咬了一口后,便从他身子底下翻了个圈,自动滚到床边,然后爬了起来,“一身的汗你也咬得下去,七哥,你口味真重。”
冷之焕闷声笑了起来,视线落在她轻薄的睡衣上,幽幽变暗。
打开柜子,文晓抱着一堆东西光着脚往洗手间走,到了门口,她突然回头,冲正盯着着眼前“美景”的冷之焕,抛了一个媚眼过去,手扶着门框,摆出一个S形,抬起一边肩,将头低向一边,咬着手指,视线如钩地望向他。
这一眼,就让冷之焕身上窜起一阵火苗,一直燃烧至下腹。
文晓得逞后马上转身,将洗手间门刷得关好,深怕他马上化身为狼会扑过去。
“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他咬着牙道。
听见他这句话后,文晓在洗手间内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接着,又将笑意慢慢敛起。她将那一堆带进来的东西摊在洗手台上,索菲娅给她准备的那部手机正在其中。
打开了水龙头,浇了一脸的冷水后,文晓按下了开机键,一分钟左右手她又将手机关机,然后找了个位置,藏好手机。
等她洗手出来时,冷之焕正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洗好了?”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扭过头,闲适地露出一个笑容。文晓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一下。
“嗯。”刚在洗手间已经吹干了头发,她直接爬过去,主动偎进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胸口,一同看着天花板,“七哥,你在看什么?”
“看未来。”冷之焕一说话,胸口便传来微微的震动,“曾经有个人告诉我,看着星星,就会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文晓的视线落在黑黑的窗外,“为什么?”
因为在黑夜里总会有光。
“因为在黑夜里总会有光。”冷之焕把手放下来,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拉过被子盖至她的单薄的肩,“她说,这就像天无绝人之路一样,不管前程如何黑暗,还会有星光相随。”
原来自己还曾经那样天真无邪又充满诗意的时刻。
文晓也记得,那是她与他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时候,冷之焕带着她骑着机车穿过街市,一直跑到郊外的山上,守着寒星看了一夜。
为了向他展示自己充满正能量的一面,十八岁的文晓看着星星有感而发。
没料到,这句话,他居然还记得。
“谁告诉你的?”文晓装作无意地问道。
“初恋情人。”冷之焕一点也不高深地轻捏了下她的脸,“吃醋了?”
“我哪敢吃醋。”她道,“是你总将我认成的那个文晓吗?”文晓心想,七哥,我现在在你们眼里是肖雯,所以以肖雯的身份问你,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以为他会说文晓是他的仇人,结果他说是初恋情人。
文晓在心底暗暗发笑,她从不知道,冷之焕居然有自欺加欺人的本领。这四个字,吐得如此轻易。
“你和她无关。”他揉揉她的发顶,“阿雯,她是过去,而你才是我的未来。”
“我可担当不了这么大重任。”文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已经分不清他话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干脆半撑起自己的身体,埋头在他胸口轻轻咬了一口。
“你这个记仇的妖精!”冷之焕见她力气都拿捏得和他刚刚咬她脖子那一下差不多,不轻不重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撩拨我可没什么好下场。”
“谁怕谁啊。”文晓不服输地坐了起来,专心地低头在他胸膛上一点点留下自己的齿印。
冷之焕叹了口气,伸手轻易将她掰倒回自己怀里,声音因为欲望而沙哑了起来,“你刚做了噩梦,先好好睡一觉再说。”说完,他将她不安份的手按住,缓缓地握紧在自己手心里。
“七哥——”
“嘘,睡觉。”冷之焕深吸一口气,僵着腰腿,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听说做点有益身心的运动后,更助眠。”文晓故意别过头,将气息全部吐在刚刚她已经替他解开的领口处。
“你!”他有些气闷地吐了一个字,接着,立刻毫不犹豫地翻身而起,将她虚压着,“你点的火,你负责灭。”
“我有心理准备了。”她眨了眨双眼,邀请似地抬起头在他脸上印一个吻,“来吧。”
再次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她的睡衣已经在他手里被直接撕开。
抵死缠绵,一夜不休。
一觉睡至天大亮,文晓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就见有张纸条压在床头:早餐会有人准备,醒了就下去吃,我在书房处理点事情。
龙飞凤舞的字迹,如人一样钢劲有力,一笔一划似乎都要透纸而出。
文晓拿着纸条又怔仲了一会,又将纸条捏着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内。
这时,门外传来急剧的敲门声。她看了眼房门,不以为意地进洗手间内洗漱完毕后,又换了一身衣服,房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刘雨晴带着占士丁,一脸沉郁地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