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源。溜冰场。
我很久没来了，因为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那种已经苍老的人，这种年轻人的运动，好似不该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可是一进去，看到那些飞快溜着的学生模样的人，心里仍然有着感动。看着他们的绽放的笑颜，听着那欢快的嘻哈声，好似都在宣告着“我们正青春”！我是否也曾这样年轻过，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我的心，是否也曾这样年轻过呢？
“你说，我要，现在就要自由——”很响的声音回荡在上空，尽管如此，依然可以听到那些孩子发出的惊呼声，原来是有人摔倒了。摔倒的那个，也傻傻地笑着，很快站了起来。
Susan在里面向我招手。我走了进去，换上鞋子。原本今天，是庆祝我升职的，却变成了安慰我失去了机会。想想就是来气。
“来了？！”她溜了过来。
“怎么想到这里的？我们已经不小了哦！”我朝她一笑。
“还记得高中吗？你很喜欢来这里的，你说这里最能释放心情，所以你常来！虽然我们很久没来了，但那种感觉还在，你也应该很怀念的嘛！”她淡淡扫了一下眉。
我没有回答，是啊，有些事情在记忆里，是难以抹去的，就像有人在那里深深地划痕。突然想起执戈者的诗，竟然心中一动。“对了，你昨天怎么叫坤哥来，我不是说我不怎么喜欢看到他吗？”我问Susan。
“这是你的实话还是假话？”Susan一笑，“默默，你觉不觉得你最近老是提到这个人，似乎你总是在逃避他？”
“有吗？”我一愣，是啊，最近坤哥在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次数的确很频繁。“我不过是对他的经历有点好奇而已！”我朝Susan一笑。
“好奇往往是对一个心动的开始哦，而且，你竟然和他相拥，可见你——默默，我觉得你有点中毒了！”Susan淡淡地看着我。
“哪有！”我瞪了她一眼，“别胡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是不是？他虽然要你和烟渍男交往，可也没强迫你，对不对？如果真是坏人，出手也不会只是送送花了，你沈默默，早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了。可见人家是盗亦有道。”Susan轻启红唇，“还有，不是好人，你会邀请人家一起来溜冰？”
“得了，人家是不是送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他说话！”我嘟了一下嘴，“呆会他们来了你可别胡说！”
“是不是问问你自己的心！”Susan一戳我的胸口，大笑着溜进了场里。
我一愣，难道真的有那么明显？高中时，我看到那个帅气的教官，心总会怦怦地跳，而且，总是想方设法看到他。现在，好像根本没有这种状况啊！我会春心动了吗？哪有？甩甩头，不再想，拉着护栏，慢慢地溜进了中心。
很久没溜冰了，不知道是不是年老了肌肉退化，还是生疏了，总觉得自己迈不开步子，那么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让开，让开，火车来了哦！”后面有人大叫。回头一看，一群孩子一个接一个搭着前面一人的肩膀，就这样像火车开了过来。我一急，脚步也乱了，像旁边靠过去。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一下子摔了下去。完了，屁股这下子要开花了！眼睛一闭，等着疼痛的到来。突然，好似有人抓住了我的腰，接着闻到了男人的气息。谁？敢趁机揩油？想也没想就把手挥了过去，接着一个踉跄，连着那个人一起摔倒了。他竟然用手垫住了我，所以没摔到什么。
“你这女人！”声音闷闷的，是坤哥的声音。睁开眼，迎上他那黑亮的眸子，心中竟然一颤。天，我真的对他有感觉！这怎么办才好？我要的男人，应该是一个规规矩矩有正当工作，能给我一个家的人，能让我有安全感的男人。对于他，那种江湖中的人，我怎么会轻易付出感情？不安定的生活我难道还没有尝够吗？我避开他的目光，一只手按在地上，一只拉着护栏站了起来，淡淡地说：“谢谢！”千万别露出表情，不然让他笑话。我还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一定要好好想想！
“坤哥！没事吧！”烟渍男走了上来，看了我们一眼，有点落寞地说，“我不方便溜冰，这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你们慢慢玩吧！”
“等等，阿成！”我竟然和坤哥异口同声，于是奇怪地互望了一眼。
我淡淡对坤哥说：“我想和阿成谈谈，你和Susan先在这里溜着吧！”不等他回过神来，马上换掉鞋子，拉着烟渍男就走。
“默默，我今天是为了你才来的嗳！”Susan在后面叫道。我朝她一笑。反正，摆脱了洛达，我的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不需要发泄了。我真的有很多话问烟渍男，也许，问过之后，我才可以确定我的心是否选择正确？
静默地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到了公园。一片黄黄的草地，有几对男女走在一起，很幽静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张长椅，拉着烟渍男坐下。
“默默小姐！”烟渍男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阿成？你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很平静地看着他，嘴角一勾，淡淡地露出笑意。
“什么？”他一愣，眼神一片迷茫。
“我想知道你和坤哥在军队里的故事！”我一笑，“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只想多了解一些知识！”恩，是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些社会现象，没别的意思。我对自己说。我想知道社会如何使一个军人堕落成一个痞子。一定是这样的，我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呢？
“哦！”他点点头，“其实那是一段夹杂着心酸和快乐的回忆，只是坤哥从来不让人提。”
“为什么？”我有点不解，既然他当初说他们曾有过辉煌的岁月，那为什么又不让提起？“他对人是不是都那么霸道？你不过是他的朋友，又不是他的仆人！”我声音有点大了。
“坤哥是我的好兄弟，在军队，我们有过一段很快乐的岁月，却也有一段非常让人痛苦的时光！你不了解！”烟渍男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
“不要在我面前吸烟，我不想吸二手烟！”我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被烟渍男说到“痛苦的时光”时那悲痛的眼神给一怔，“我不了解，你就说到我了解好啦！是不是和你的手有关？”
烟渍男盯着我，那张看起来很文雅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那一段记忆，一定让他很痛苦吧！他把烟塞回口袋，轻轻地说：“如果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只是，也许会让你对这个社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说吧！”我点点头。在我眼里，军人都是那么刚正不屙的，即使有人贬低他们，也不会磨灭我心中对他们的崇拜！社会嘛，本来就是一染缸，我早就深入其中。
“那时，我是军队的文书，而坤哥是一小班的班长。我们很谈得来，常常在一起讨论文学，一起给军报写诗！我们因为志趣相投，所以成了死党。”
“等等，你说坤哥会写诗？”我难以想象，在他那偶尔刚毅偶尔流氓样的外表下，还藏有诗情画意？
“恩，他有几首曾在军报上发表过！那时的时光是非常快乐的，我们一起谈论巴金、托尔斯泰、泰戈尔，一起拍一些觉得有内涵的照片，生活像潺潺的流水，没有大风大浪，却生动无比。”烟渍男的眼神闪烁着，过了一会儿，突然黯淡下来。我知道，应该是让他们痛苦的事来了。
“有一天，我们请假出外，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男子在和一个美貌的女人拉拉扯扯。那男子似乎要对女人不轨，被那女人打了一巴掌。那男人恼怒了，狠狠地揍了回去，打了一巴掌还不够，还想再打，被坤哥给拉住了！那男子看了我们一眼，愤愤地走了！我们都当是一小事，那时我们还穿着军装，这种事情看到了就不能不管！”烟渍男咽了口水，目光变得很冷，“那女人对我们千恩万谢的。后来总来找我们，后来还成了坤哥的女朋友！”
“停！你说坤哥有女朋友，叫什么？现在人在何处？”我一出口，看到烟渍男神情莫测的样子，知道自己失言了。人家的女朋友？你这么关心干嘛？我讪讪一笑道：“没事，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女人的天性！呵呵！”
“她叫素雅！”烟渍男淡淡地道，“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是红颜祸水！”他叹了口气。
“等等，你们男人，喜欢美色嘛，那也就算了。为什么一遇到事情，就把原因往女人身上推？我就讨厌你们这么看女人！素雅，倒是很不错的名字！”我挑了挑眉。美丽的女人有着诗样的名字，坤哥会着迷，那是自然的！
“名字是很雅致，人却——”烟渍男顿了顿，眼光看向远处，“我们要是没有遇到她，也许还在军队里呆着呢！”
“终于有一天，上级要派我们去执行实战任务。来了一个中尉，我们一看，竟然就是调戏素雅的那个男人！心里愤愤不平，可是人家官阶高，是我们的上司，我们也没法。在作战中，我想用身体挡住射向坤哥的子弹，结果手腕被人打了一枪，就这样，这手就废了！”他淡淡地看着地面，突然变得很平静！
“是自己人干的？”我不解了，为了那么点小事就要人家的手，不由愤慨地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说是枪走火。”烟渍男淡淡地说，“事后，坤哥要求上级给我们评功！可是那中尉不赞成。坤哥当场揍了他一拳，他们打了起来，我也参与了。结果你也可想而知了——”
“冲动的人最容易坏事！”我淡淡地道，“这样就没有了退路了，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了！”
“最可气的是那个素雅，听说我们要被勒令退伍，竟然说她是那中尉的女人，还说我们是自找麻烦！”他的眼神又有了火，在那里冒着无形的烟。
“那个败类中尉呢？他不会一点事都没有吧？”我的心里波涛汹涌。原来，军队也是那么复杂的。人在哪里都一样，社会是个大杂烩，什么人都有！
“他被警告，不过听说后台硬，所以不了了之了。坤哥说是他多事，所以才害了我，原本应该是他吃的苦，却被我给挡了，所以总是很照顾我！”
“哦！”我沉默了，原来他那看似无赖的外表下，曾经有过那样伤痛的事。虽则平淡，个中苦酸，也许只有自己知道吧！怪不得，他看着烟渍男的眼神，总有了淡淡的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