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二十分,刑警队的灯光还大亮着。
向天艺刚刚整理好了楼大兵的验尸报告,并且李皓收集的证物上所沾染的血迹被检测出其DNA鉴定都能与死者楼大兵作同一认定。
队长办公室的门大敝着,向天艺拿着楼大兵的尸检报告轻敲了三下门,一直埋头于各类卷宗的杨队这才将视线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移开,看见站在门口一脸苦笑的向天艺,他扬了扬嘴角,说:“进来说。”
向天艺轻吐一口气,大步迈进办公室,将尸检报告放在杨队的办公桌一角,当然是在杨队视线能及的地方,“报告出来了。”
“好,辛苦你了。”杨队说完,就拿起报告翻看,一旁的向天艺双臂环抱于胸前,无奈地看着这个视工作为生活全部的男人,觉得这个男人的世界过于单调与单纯。自打她从医学院毕业就跟在这个男人底下工作已经足足五年了,青春就耗在这五年时间里,她的全部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如此反复,孤独与寂寞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与她作伴。她曾经想过自己与杨队的关系是否可以再近一步,只是杨队对此似乎漠不关心,她甚至觉察到杨队有意回避她的感情,她的所有示好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
看完了报告,杨队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他记起戴明城在去过移动公司后查到了楼大兵的通话记录,在案发当晚最后一个与楼大兵通话的人是黄国英,时间正好是在九点半,而经过调查,黄国英当晚确实没有回镇,如果那个电话只是凑巧,而楼大兵不是与黄国英见面的话,又会是跟谁见面呢?
见杨队浓眉紧锁,向天艺猜到他一定又在为案子的事情伤脑筋了,“别想了,明天见见这个黄国英,事情不就清楚了?”
“也是。”杨队淡淡地冲向天艺笑了笑,开始收拾桌上的卷宗,边整理边对向天艺说:“今天大伙都辛苦了,让他们收拾收拾下班,我请大伙吃宵夜去。”
“好。”向天艺得令,转身走出办公室,将这好消息告诉大伙,大伙顿时倦容全无,精神抖擞起来。
夜宵是在路边的烧烤摊吃的,一些人酒足饭饱之后就先行告辞了,最终饭桌上就只剩下杨队,李皓,还有向天艺,李皓是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宰杨队的机会的,他自打进了刑警队就一直跟着他,彼此称兄道弟,情谊还算深厚,但在起初的时候,他时不时地就会遭到杨队的一些刁难,因此他在心里小记了一笔,决定不论在任何场合,能宰他就绝不手软,反正他丫有的是钱。
“老板,再来半打啤酒。”李皓尚还清醒,就又向老板要酒。
“你小子回回是喝在最后的一个。”杨队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他喝酒上脸,平时都很忌讳喝太多酒,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他特别想醉一回,想让身心都跟着放松放松。
“你们俩还喝啊?悠着点,回头你俩都喝醉了我可搬不动你们啊!”向天艺吃着铁板鱿鱼,半开玩笑地说。
“真要喝多了,我就睡这了,倒是杨队从小养尊处优的,肯定睡不惯这‘露天宾馆’,不如您大发慈悲领他回家?”李皓明白向天艺的心思,事实上整个刑警队都知道向天艺对杨队的那份死心踏地。
“行啊,就怕把你一人撂这,回头你跟我急眼。”向天艺答应的倒很痛快,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李皓也附和着笑出声,唯独杨队的脸色变得越发地不自然,半打啤酒一上桌,他就抓起一瓶猛灌了几大口。
见气氛不对,李皓意识到玩笑开的有些不适时宜,当即抓起一瓶啤酒与杨队手中的啤酒瓶‘砰’地撞了一下,“杨队,别一个人喝啊,兄弟陪你。”
又几瓶酒下肚,李皓突然与杨队讨论起有关楼大兵被杀一案的案情,俩人时不时地提到犯罪嫌疑人田仁雪。
“我看过她的小说集,我万万想不到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写出如此惊人的刑侦小说,她不得不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我不相信这个女人会犯罪……”杨队红着脸,微眯着双眼,言词中透露出他对田仁雪的无限欣赏与敬佩,完全不像白日里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说谁的小说集?”李皓咬字已经开始大舌头了。
“田仁雪!”
“田仁雪是谁?不认识……”李皓嘴里念念有词……没多大功夫,俩人就着‘田仁雪’这道下酒菜,又灌下几瓶酒,终于,俩人都成功地喝到了桌子底下……
翌日清晨,田仁雪刚刚醒来,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朝窗外看了看,天已经蒙蒙亮了,算算时间,回到东石镇已经两天,这两天发生了很多另她不愉快的事,而且她此行的目的——调查母亲失踪一事也毫无头绪,她感到沮丧,担心半个月的时间她跟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早饭吃过,田仁雪就接到编辑打来的电话,编辑询问她有关新书的创作情况,她只得一边打哈哈,一边把这件事搪塞过去,现在的她跟本没有心思去创作新书,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的失踪案与外公惨死在家中的悬案,她感觉母亲的失踪跟外公的死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楼大兵遇害的第一现场刚巧又是外公家的那条巷子,难道楼大兵的死跟外公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事前事后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两人的死很难会被人联系在一起……田仁雪想不通,但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楼大兵的死几乎让田仁雪成为众矢之的,到目前为止,除了爷爷奶奶,镇上的人还从未给过她一张好脸色看,这些倒还罢了,反正她也不会在意。
“爷爷,你记不记得当初负责我外公案子的警察啊?”田仁雪问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田大友。
田大友听了,收起报纸,似是在回想,须臾,他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我记得是个利落的小伙子,好像叫刘峰,当时他还是警队里的一个小组长,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那他现在还在刑警队吗?”
“应该还在吧,谁知道呢。”
田仁雪沉默片刻就起身回房间拿了件外套出了门,她打算到李皓家向李皓询问一下刑警队现在有没有刘峰这号人物,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想必刘峰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就算没被调职也很有可能已经退休。
赶到李皓家,李皓的父亲李治告诉田仁雪李皓一整晚都在队里加班,根本没回镇上,田仁雪打算到刑警队找他,当面问他一些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她向李治要了李皓的电话号码。
赶到县城公安局的时候,已是上午十一点半了,田仁雪找到刑警大队,刚好碰见戴明城与黄国英一同出来,田仁雪怔在门口,黄国英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冷眼看了她一眼,这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送走了黄国英,戴明城情绪有些激动地凑到田仁雪跟前,“美女作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你好,我找李皓,他在吗?”说着,田仁雪往里探了探脖子。
“他在,我帮你叫他,不过,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当然没问题。”
田仁雪在一张双人沙发前坐下,戴明城倒了杯水给她,就跑去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那书正是田仁雪出版的长篇小说《跟踪者》,在签下名字之后,田仁雪特意注上‘赠戴明城’几个字,戴明城接过其亲笔签名后的小说,变得异常兴奋,谢过了她就立即叫来了李皓。
李皓出现在田仁雪面前时,还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而且身上有很浓烈的酒气,很刺鼻,田仁雪不禁皱了下眉头。
“我眼没花吧?你怎么来了?还是来找我?”李皓表情错愕。
田仁雪挤出一个笑脸,对李皓说:“我有点事想问你,你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我别的没有,就是有大把的时间,哈哈……那咱这算不算约会啊?”李皓嘻皮笑脸地没个正形,田仁雪并不在意,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觉得这算是约会,那就当是约会。”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在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炒菜,一个热汤,热热乎乎地吃了一顿。
饭毕,田仁雪才步入正题,“你们队有没有一个叫刘峰的人?大概四十多岁。”
“没有,不过我认识一个叫刘峰的,他以前负责这里,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了,四十多岁,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按李皓的描述,应该没错的,田仁雪想,“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你找他有事?”
“嗯。”
“我跟刘峰不熟,但是杨队跟他熟啊,回头我帮你问问杨队。”
“行,不过别拖太久。”
“你这么着急找他,他该不会是欠了你很多钱吧?”
“我要是告诉你,你能帮我?”田仁雪一脸狐疑,她倒是没指望李皓能帮她多大的忙。
“尽力而为。”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首先,楼大兵的死跟我无关,我回来的目的是调查二十多年前我妈妈失踪一事以及我外公被杀一案,刘峰是当时负责我外公案子的警察,我找他是想向他了解一下当时的详细情况。”田仁雪把话说得很清楚,李皓听得也很明白,几年来他虽然在警队里没有什么大作为,也没立过什么大功,经常被人调侃说是吊儿郎当,但他只是有点吊儿郎当,却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能理解田仁雪,也决定尽力帮她,只要不违背职业道德,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