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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塔拉的声音刚从它稚嫩的喉管中迸射出来,狼群就像被雷击一般,顿然停止了一切声音,所有的狼好像同时被一种可怕的力量卡住了脖子,叫声被齐刷刷地掠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它们看到布兰吉的儿子,这只短耳朵,摸样奇怪,奔跑不快的小狼,正自我陶醉般地对着夜空声嘶力竭地乱叫着,那叫声在它们的耳朵中简直不能称之为声音,完全是一种令人难受的奇怪的噪音,与它们的叫声完全不一样,即使是刚刚学会嗥叫的小狼叫出的声音也没有如此难听。

狼王旭干鞑没有想到在它的部群中会忽然出现如此令人无法接受的声音,停下来,回过头,看到布兰吉的儿子,正蹲在它身后对着夜空自顾自地大叫着,那样子非常的滑稽,根本不像一只狼,而且从它喉管中发出的只是一些依依呀呀,不成调的声音,完全不是狼应该发出的声音。它紧紧盯着身上只稀稀落落长出一些黑色毛发的塔拉,心中陡然产生一阵迷惑,旋即上升为极大的怀疑。它站起来目无表情地走向塔拉。布兰吉听到身后儿子的声音,也是一阵疑惑,在这之前,它从来没有听到过儿子的任何叫声,除了有时会惹恼它的啼哭声,这次它竟然会学着别的狼的样子大声叫了,可是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它被吓了一跳,这样难听的声音从来没有在狼群中出现过。

它奇怪地回头,看到儿子正陶醉在不能称为狼语的叫声中,那样子既可爱又古怪,它忽然一点也不觉得那声音有多么难听了,它心中充满了激动和快乐。它一直在等待着塔拉发出声音,哪怕是不成调的任何一种声音,只要它的塔拉慢慢学会它们的叫声,它们就可以真正成为狼群中的一份子了,今后就不会再被其它的狼欺负。可是当它看到狼王向它们母子走来的时候,它的心又悬在了半空,它看到狼王疑怒的目光直直盯着依然陶醉在自己叫声中的塔拉时,恨不得冲向前像从前那样叼起塔拉逃进丛林,可是如今它已不能再轻易地叼起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它紧紧盯着狼王,做好了随时冲向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儿子的准备。塔拉叫着叫着突然觉得周围只剩下自己的声音了,耳边没有了狼们彼长我消的叫声,更听不到狼王雄厚的声音,周围只是静悄悄地一片。它停止了不成调的叫声,看到所有狼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它一下乱了方寸,抬头寻找母亲,却看到了狼王凶狠的目光,吓得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恐惧像一股细密的寒风钻进了它每一个毛孔里,令它浑身抖动不止。

狼王停在塔拉的面前。布兰吉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蹲在那里抖动不已,心急如焚,耳边似听到儿子因害怕而狂乱的心跳声,只想立刻带上它逃离开狼王的目光。塔拉始终不敢抬眼,只是紧缩身子低头看着地面。此时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周围寂静的可以听到树木生长的声音。

狼王围着塔拉缓慢地走动着,用鼻子在它身上来回地嗅着。塔拉轻轻吸了吸鼻子,它嗅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来自狼王身上的气息。突然间它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泛起一丝淡淡的激动,这是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族长,在这之前狼王对于它们母子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在它的眼中它们始终是整个狼群的拖累,它从来不敢正视狼王,现在它竟然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它鼻孔中喷射出来的是愤怒和疑惑的气息,但是它却感觉到它的身上有一种令它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招引着自己,它忍不住小小心心地抬起头,斜眼偷窥着身边的狼王。它那悠长而健壮的身躯,浓密而油亮的皮毛,坚挺的两耳,稳健的步伐都令它羡慕不已。

狼王完全没有塔拉那样的感受,它的头脑中充斥着对它的怀疑。它不断地闻着,不断地停下来判断着。狼群中寂静无声,所有的狼都注视着塔拉,等待着狼王发出号令,那时它们将会毫不犹豫地冲向眼前的小家伙,没有一丝怜悯地将这个小东西撕成碎片,因为狼王的命令不容质疑。布兰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旭干鞑。塔拉蹲在地上紧缩着身子,也在等待着。狼王在它周围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始终没做出任何反应。塔拉慢慢不再发抖,它听着狼王有力的喘息声,近距离地看着它锋利的牙齿,感受着它健壮的四肢落地时的声响,竟完全忘记了害怕,抛弃偷窥的眼神,大胆地抬起头,目不错珠地跟着狼王的身体转动起来。旭干鞑嗅着眼前的小狼,百思不得其解,它没有嗅到异样的味道,它身上散发的所有气息都是它的族群的气息,它有些迷惑了。它停下来思考着,却感到有一束目光在注视自己,猛一抬头正与塔拉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那目光令它楞了一下。塔拉没想到狼王会抬起头,不期然地迎视到了它冰冷的目光,赶紧低下头,身体忍不住又开始了抖动。狼王站在那里盯视了片刻,回身离开了布兰吉母子。布兰吉悬着的心落了地,走向前轻舔着儿子的脸。塔拉站起来,依偎在它的怀里,眼睛却忍不住跟着旭干鞑沐浴在月光中的背影移向山坡。

一场虚惊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等待着看热闹的狼无趣地又放松了身体,跟在狼王的身后向丛林深处走去。那一次全体狼群的嗥叫在塔拉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尽管它依然没能学会它们的叫声,狼王还是接受了它,并且对它和母亲特别地照顾了起来。塔拉在旭干鞑率领的狼群中找到了快乐,可是它不明白母亲怎么忽然会带着它离开狼群,独自在偌大的丛林里奔走。它真的已经非常喜欢现在的狼群,它不想离开它们。好几次当它们在丛林里漫无目的地奔走时,它都想悄悄离开母亲去寻找狼王,可是每次当它离开母亲返身走进犹如迷宫般的丛林时恐惧和担心又会很快打消了它的念头,让它马上转身去追赶母亲。那时布兰吉会非常生气,不去理它,它就赶紧凑上前去逗母亲高兴,并央求它教自己嗥叫。从那以后夜晚的丛林里总会响起一阵孤零零的狼嚎声,并夹杂着一声声稚嫩而不能成为狼嗥的,咿呀呀的尖叫声,起初布兰吉对这样的声音难以接受,渐渐地它习惯了,也感觉到儿子的声音慢慢开始像它的声音了。原本它非常担心儿子的声音会把狼群吓走,使它们无法再找到新的狼群。它曾经制止过儿子不让它对着天空乱叫,可它拗不过儿子。时间一长,儿子的声音开始转变了,一点点接近它的声音了,它不再担心了,它相信它们很快就可以再次加入到一个新的狼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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