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沉吟下道:“大小姐来,应该是大老爷的意思,常氏就不知道了,可是这么做,表面上对小姐是妥协讨好,其实是给小姐挖了个陷阱。”
“陷阱?”珊瑚与蓝玉掀帘子进来,听了这话,对望一眼。
“她们果然不安好心。”蓝玉道。
方嬷嬷点了点头道:“这赵氏骡落在了小姐手里,若是直接打杀了,自然落得一个心胸狭隘的不仁名声,若是饶了赵氏,有这么一个祸害在身边,不定哪天就被弄死了,而送赵氏过来的那几位,里子面子都全了。好一个如意算盘!”
方嬷嬷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芍药道:“小姐,难不成你是故意……”
“是故意。”秦苏叹了口气,靠着墙角的贵妃椅坐下道:“她们这么做,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让赵氏来攻击我,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打杀赵氏算是应该,若是饶了她,那真是大慈大悲,所以我故意激怒赵氏,让赵氏过来攻击我。”说着,伸出手,手里握着一个半壁长的匕首。
“原来是这样,而是这样也太冒险了,我是短短不许的。”芍药靠着床榻,眉开眼笑道:“先前后悔替小姐挡了一刀,如今又不后悔了。”
秦苏看着那张苍白却生动的俏脸,忽然诡异一笑,道:“你不后悔,有人要后悔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来找,刚刚进了院子就跪下了,道:“只求大奶奶饶命。”
方嬷嬷从窗户里见,隐约是男人的摸样,忙走到廊檐下道:“你是谁?”见其大约三十多岁的摸样,神情干练,面色白净,穿一身圆领长青袍,不停地叩头,额头一会儿就红了。
方嬷嬷回头对芍药说了几句,芍药进来看秦苏正看书,禀道:“小姐,有人在我们院子叩头呢,方嬷嬷问他,他也不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哦?”秦苏放下那本《洗冤录》,伸了个懒腰,拨开窗户,见那人正冲着正房叩头,一下一下,雪白的额头渐渐渗出血来,不由淡淡笑道:“果然好戏连台。”
因为是男子,秦苏不方便让他进屋,戴了帷帽走到廊檐下,珊瑚给她拿了一把太师椅,她坐下道:“看在你没有跪在门外的份上,先说话,再求情。”
男子身子一震,停止了叩头,不敢抬头看秦苏,只低着头道:“小的是赵氏的丈夫周通,是周府的家生管事,昨儿听到这婆子作孽,特来求大奶奶……”说到半截,忽然说不下去了。
奴婢刺杀主子,是可以问剐的,昨儿赵氏一夜没消息,按照大奶奶这彪悍的性子,恐怕早就处理了,可是他就是不死心,明明知道是个“死”字,还是跑过来想问个结果,当然,按照常理,他应该求李氏,或者老太太那里,让她们派婆子过来问,可发生了那事之后,谁也不愿碰秦苏这个刺头,因此只得亲自跑来了。
秦苏不答,只眯着眼盯着那周通。
周通的汗渐渐漫过了额头,滴答在地上,忽地咬了咬牙道:“大奶奶,小的知道这婆子作死,小的不敢跟大奶奶求情,只求一个全尸,能让小的把她领回去安葬。”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你们倒是夫妻情深。”秦苏冷冷道。
周通不敢说别的,只叩头。
“她没死。”秦苏待他叩头叩得有些昏了的时候,忽然道。
周通猛地抬头,眸光里全是惊喜。
“可也不能还给你。”秦苏又道。
周通的脸忽地涨得通红,道:“小的明白,小的知道她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小的……”说着,也不知该说什么,低下了头。
秦苏看着他这幅摸样,忽然叹了口气,赵氏这么个糊涂人,竟找了这么个明白丈夫,这男人并没有跪在外面,大张旗鼓地求情,而是悄悄地跑进来求情,这算是聪明之一,第二,他什么也没说,竟只求领回全尸,这是把最坏的打算,最低的底线都交代出来,让主子好有个余地,第三,说的话没有一句为自己辩的,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
傻子总有聪明人来配啊!
秦苏感叹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你做管事,管什么的?”
“管人口买卖。”周通低低道:“小的是家生子,自幼跟着大老爷做亲随,后来大了,不能在内院使唤了,便到外院做了管事,在常管家手下做人口,但凡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的买卖,除了家生子,外来的都归小的管。”
秦苏听着听着,忽然“噗嗤”一笑道:“好厉害,居然趁虚而入,而不让人觉。”
周通听了这话,脑袋”嗡“地一声,他来之前,打听着大奶奶要选人,其实也抱着几分卖人情的想法,被秦苏一语道破,忽然觉得尴尬,只垂头不语。
“赵氏就留在我这里。”秦苏当机做了决定,道:“她活或者死,过得怎样,要看你的表现了。”
周通身子颤了颤道:“大奶奶……这人口虽然是小的经手,可是说了算的还是二太太那边,最重要的是老太太。”
这话的意思,他没有最终的决定权,选人的权力还是在那些主子手里,自己可能无法帮助秦苏作弊。
秦苏“嗤”地一声道:“我也不强求你什么,我这里缺人,你也看到了,我只要你在进人的时候,提前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要先挑上好的,这个你也甭拿架子,大老爷都答应了,你还交情上什么?”
周通听了这话,长吁了口气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说着,忖了忖道:“大奶奶,春夏之交,照例是要进人的,这阵子就要选一批丫头进来,另外年纪大的也会打发出去,大奶奶若是想要上好的,小的弄到人之后,会提前来禀告您的。”
秦苏微微一笑道:“那不久之后,说不定你还能见到你的娘子呢。”
周通如蒙大赦,重重叩头道:“谢大奶奶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