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越不答,只是抓住她的手腕,终于看到藤墙,一下摁住了她。
高大的身影俯身过来,笼罩的怀中的女人如此娇小,威势赫赫的逼迫,是个女人总要怯的,然而秦苏的气势却不见丝毫减弱,语气越发冷然:“展大人这是做什么?强来?”
说完,忽然一笑,仿佛强来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是的,多可笑,一个从地狱里爬起来的女人,是不畏惧任何强权的,任何!
展越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气势,慢慢放下了手,却没动,整个人贴着秦苏,虽然不紧,却也让她动弹不得。
彼此默默对视。
瞳孔里的倒影,一个冷冽,一个深邃。
“你故意的?”许久许久,展越忽然开口,声音因为憋了太久,竟然是嘶哑的。
“故意的?’秦苏眼珠转了转。
“为什么不反驳,不反击?不反抗?”展越越想越心痛,忽然伸手捏着秦苏的肩头,手下用力:“周家这一招,是彻底断了我们彼此的羁绊,你为了跟我彻底了断,宁肯让徐尚宫这么含糊着?”
让人一步不是秦苏的风格,斩尽杀绝才是她的手段。然而,今日徐尚宫这么含糊,她居然……退了。
还有什么理由呢?
又有什么理由呢?
除了让彼此彻底了断,什么理由,都没有了吧。
想到这里,展越忽然心如刀绞,江湖传言剑不伤人情伤人,他终于感受到了,很疼,真的很疼。
“你放开我,我告诉你原因。”秦苏眨了眨眼,睫毛闪着他的胳膊,挠着他的痒。
展越静了会儿,颓然放开,对女人的所有招数,在秦苏身上都不管用,这女人的心,是金刚石做的。
“我最后之所以退后一步……”秦苏一边揉肩,一边活动手腕,心中暗骂展越这粗货手重,面上却越发冷然道:“乃是因为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展越一怔:“你的意思……没完?”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似乎没完,这只是起手而已。”秦苏面上浮出几分讥讽:“若是从前的话,我信他们是完了,可是现在她们有周怡,还有周清,这两个的见识可不是什么内宅妇人的路数,所以应该没完,可是至于后招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展越听秦苏这么一说,心头的气倒也解开了,原来秦苏不是故意要拧着跟他断了的,这么想着,看着那白皙的皓腕上一块青,心头悔了,忙道:“对不起,秦苏,我……“
“不用道歉。”秦苏摆了摆手,淡淡道:“其实你也没冤枉我,我确实有这个意思,借着这个跟你彻底了断,也是好事。”
音这样的淡,可瞬间把展越整个身子都冻住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千头万绪,也只有一个字:“你……”
早就知道她心狠,却不知道这样的狠,这样的狠……
“就是你想的意思。”秦苏似乎还嫌不够冷,又点了点头。抱着胸,靠着墙,一根竹叶耷拉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玩捏着,淡淡地笑。
天下最毒妇人心。
展越脑海里嗡嗡只响着这句话,结结巴巴地道:“那么你从前……”
“从前不过是利用,如今利用完了,自然一脚踢开,这才是我,展大人别做梦了。”秦苏脆生生的声音,像是一把削肉的刀,一下下把展越的心扯得七零八落。
展越满腔愤怒没得发泄,忽然一拳打在旁边的竹子上,竹子虽然长成了,可哪经得住他的力道,只听“噶啦”一声,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满树的竹叶稀里哗啦落了下来,哗啦啦落了秦苏一脸。
不远处有人道:“咦,这是什么声音?”
可是展越是不管的,他逼近了进步,低下头,看着秦苏——更准确地说,看着秦苏那潋滟的红唇。
他想吻她。
他见她第一面就这么想了,如今更想了。他一把搂住秦苏,嘴唇慢慢接近了去。
秦苏闭上了眼。
这种时候,这种吻,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男人,她觉得这一个吻还是值得的……
然而,他并没有吻上,只有一阵风刮过,就不见了。
连背影也没留给她。
外面传来喧嚣:“竹子怎么倒了?”
“是啊,竹子怎么倒下了?”
秦苏一动不动,看着漫天的郁郁葱葱,落叶的竹叶顺着她的肩头滑下,落入她的手里,被她一下攥住了,然后成了碎片,从她的指缝里,细细碎碎地滑下来,便不见了……
……
方嬷嬷从芍药口里知道展越来过,因为被秦苏教训过,不敢明着问,只暗自观察秦苏,见秦苏该干嘛干嘛,神情举止跟从前一模一样,只是晚上歇息得早了一些,白日里起的又晚了些,其他的,没有任何异样。
方嬷嬷琢磨半晌,感觉不对头,找到机会出门大厅锦衣卫的事情,忽然得知,展大人要去战场了,不是北边的前线,是南方的安南战场!
安南一直大周朝的属国,因为此事新皇登基,被赶走的英王又跑到了安南,仗着自己娶了安南的公主,借兵十万,浩浩荡荡来进攻大周,虽然兵力不多,可是眼下大周时局不稳,大部分兵员又在西北地段,这消息对皇上来说,惊吓没有,惊了惊还是有的。
这个时候,展越请战,但是他没有带过兵,不好让他做正牌首领,便让一个老将振威将军常胜带着他,从云南借兵二十万,反扑战场。
常胜今年六十岁左右,因为军功被封为宁国侯,老头子自从褪下来,便不问世事,皇上三顾茅庐,终于让老将出马。
老头子眼明心亮,知道这一次打仗,不是为了打胜——二十万对十万,若是败了还有脸活吗?
主要为了展越。
展越从前立下的功劳,都是见不得光的,如今若是有了名赫赫的军功,将来封侯有望,所以皇上交代如何如何的时候,他心里门清,每当皇上问及这一仗怎么打,谁带兵,他都把功劳头等的指给了展越,皇上大喜,心道这货人老心不老,如此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不慰劳一下对不起那颗玲珑七窍心。
第二天,恩旨便下来了,把常胜的宁国侯从一代连封三代,叫“世袭罔替”,不仅常胜的儿子得了侯爵,连同孙子也能做侯爷!
一时朝中轰动,宁国侯府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人人都说常胜恩宠有加,其实老头子心里明白——这展越啊展越……没说的了。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基情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