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柳并竹半天才反应过来小二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把整件事还原起来，那颖二小姐就很可疑了！
除了不相干的自己是被卷进来的，其他的人……如果把房间排序，以最后一间边角的房间为号的话，林怀道原本是要住进一号房间的，是由他的朋友罗永遥先预定了下，而罗永遥则是住在了二号。
颖二小姐一大早就进了镇子，而且……难道是出于巧合直接就进了这客栈？进了客栈不说，她还直接就要求住林怀道的屋子，她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他在这里？难道真的是在跟踪他？未果之后她住进了三号房，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的屋子都是紧挨着的。一般的客栈总是有些闲杂人等，如果她想的话，这样方便的距离，她悄悄藏身在这两个身边，也未必不能做些什么。
林怀道会纠缠她，到底是出乎她的意料，还是情理之中？如果她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会不会本来就是想将计就计的？但是……她的计划到底又是什么？
柳并竹只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头绪，但又不是十分的清晰，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文书的问题也没搞明白，这两方说得自相矛盾，实在是无法确认。
不过……至少颖二小姐还在这里，与她聊聊……也好。
柳并竹想到这里，便找了刚才那个官差，轻声说道：“我想与颖二小姐聊聊，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你们应该会派人监视的吧？这点没有问题。”
对柳并竹来说，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其实也是俗称的犯罪嫌疑人一枚，和有着同样嫌疑的颖二小姐当然是不能接触的，要能和她说话怎么样也得有特权才行。这时候她问也就是想尝试一下是不是有可能，至少……穆一封的面子他们应该还是会给的。
谁知道那官差听了她的话，马上就连连点头，一点都没有犹豫：“行行，当然行！我们就不在场了，小姐请自便。”
“……”柳并竹看着一脸谄媚的官差，半晌无语。
还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就算她觉得人人平等，这个世界从上至下却都不是这样认为。就算穆一封想，有这些人当差，也还是做不到的。
这一点……大概只能靠漫长的时间来修正了吧。虽说如此，自己也是仗着其他人的身份在行事，并没有能评判他人的权利呢。
柳并竹想着，就直接向倒数第三章房走过去。她敲了敲门，颖佳棋很久才应了门，眼睛有些红肿，看起来是哭过了一场。柳并竹心想这姑娘也是可怜，尽量把语气放温和了：“颖二小姐，对于今天的事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方便让我进屋吗？”
她这么说当然只是客气，颖佳棋却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身后，小声好像祈求一样：“刚才心情不好，房间弄得太乱，而且想着隔壁屋子就是林……公子的，实在不敢在里面呆。如果姑娘不介意，能不能到其他的房间？”
柳并竹从她微微打开的门确实能看到她屋子里全都是乱扔的衣服，估计真是有些崩溃了，也未多想，同情地点了点头。客栈这里是二楼，最多经由窗子到别的同在二楼的屋子里，是断断跑不出去的，她也不怕她走。只是想起来自己的问题，她轻声加了一句：“今天通关的文书给我看看。”
“晓得了。”颖佳棋顺从地点头，柳并竹凝神注意着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有谎言要被拆穿的感觉，不由得心生疑惑。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弱女子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受害者？
还来不及想得更多，颖佳棋已经从包袱里找出了文书，走了出来。柳并竹便又把她带到了方才与穆一封一起喝茶的地方。
“姑娘想问什么？”
颖佳棋看着柳并竹递过来的茶杯摇了摇头，开门见山地便问道。不得不说，大户人家小姐自有一股处变不惊的气度，柳并竹看着她脸色苍白却从容的姿态，也觉得她实在是不易，尽量把自己的话说得委婉了些。
“人……还不知道是谁杀的。所以我现在想把来龙去脉搞清楚，毕竟当时在场的只有你我两个人最有可能对林公子下手，姑娘也知道现在指控的可怕。事情说得越清楚，越可能洗得清白，姑娘说呢？”
她自认为说得诚恳，却没想到颖佳棋听了她的话，只是凄然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已经不指望了。我知道姑娘是无辜的，如果到时候什么也查不出来，我认了就是。横竖他是我们全族的仇人，现在既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柳并竹没想到这女子心中已经是如此绝望，伸手安抚地想去拍她的肩，却被她不自然地避开了。她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颖姑娘，我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杀他？”
颖佳棋眼中泛起一点泪光，摇摇头，似乎是在否认，但听起来却又有着其他的意味：“我便是说不是，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反正……杀人总是要有人偿命，如果是我，也未尝不可。”
“一是一，二是二，如果姑娘是清白的，我自然会想办法证明。如果不是，那我也不希望别人被冤枉。”柳并竹向来直接的性子却被颖佳棋激了起来，她说话的时候有些疾言厉色，却好像把颖佳棋吓到了，她怯怯地往后一退，不小心把茶碗都带得掉在了地上。
茶杯摔碎的声音极是清脆，小二才刚刚上的热水，滚烫的茶水四溅，柳并竹看颖二小姐的衣袖都湿了一片，连忙去给她擦拭，袖子忙不迭地往上拉：“快拉起来，别烫着了！”
颖佳棋没想到柳并竹的动作这么快，一惊之后反应过来，马上又把衣衫放了下去：“没事的，没有那么烫。”
柳并竹也是忘了，这个世界的礼法还是比较森严，姑娘前不能这样在人前露出肌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手绢把她身上的茶水抹了，摇头：“抱歉，一时情急失礼了，姑娘没事就好。”
纱衣并不怎么吸水，茶水一半被抖到地上一半顺着衣袖往下流，看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关系，柳并竹这才放下了心。颖佳棋的态度已经是放弃了，她却并不想，无论如何，总要找出真正的凶手。要是颖佳棋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她怎么能让人这样逍遥法外？
于是她看着颖二小姐，低声说道：“既然姑娘不想自证，那我就问问题吧，姑娘只要如实地回答就好。”
颖佳棋的眼中不知道掠过了什么，她想了想，淡淡地一笑：“好。”
这样的佳人……真的可惜啊。
这样的念头在柳并竹脑中一掠而过，马上她就在心底哀嚎着怎么能这么想呢自己又不是弯的……半晌她才镇定下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姑娘是什么时候进的城？通关文书拿给我看。”
如果她是早上进的城，那文书应该也是早上的。如果是下午，那……便与小二说的不符了。柳并竹想，不管她怎么回答，总会与一方说得相冲突，那自己的疑问也可以得到一部分证实。
谁知道，事与愿违。
颖佳棋平静地说道：“我是早上入的关，然后直接到了客栈，之后就住进了刚才姑娘去的那间房。”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书递给了柳并竹，柳并竹刚刚想那说明小二的话还是可信的，而文书……
等等，这文书明明写的是下午啊……
柳并竹看看颖佳棋，对方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她再看文书，也看不出什么破绽。虽然在这个时代这种东西也不是不能伪造，可是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柳并竹怎么也不觉得她会有这份能耐。这个时代的印刷术还极度落后，并不是随便的人都能印东西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柳并竹开始头疼了，她忧伤地问颖二小姐：“这上面的油印是下午的，姑娘知道是为什么吗？”
“下午？”颖佳棋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拿回去又看了看，才疑惑地说道，“怪不得刚才他们也看了好久，原来是这里的问题。但是我今天只入关了一次，之后也再没接近过那边，只是……我确认没注意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是谎话，那她说得也太流利了。柳并竹看似牙疼地吸了口气，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要。看起来她说得都没有错，但在发生命案的当口发生这样的问题，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算了，张锐不是已经再去城门口确认了吗？也许会有其他的消息了。柳并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摇摇头放弃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住进这里？”
这点颖佳棋似乎也有话说，她的目光一黯，轻声说道：“小的时候我就常常和家人一起到这边来玩，都是住在这里的。后来长大了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几年没有来，对这边很陌生，唯独记得这家客栈，所以也就选了这里。”
……听起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柳并竹说不出其他的什么，点点头放过了这个疑点，也不知道再应该问些什么，便直接挑了个尖锐的。
“那你知不知道林怀道也准备住在这里？”
颖佳棋身子一震，随即恢复了平静。柳并竹惊异地看到，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吓，转变成了明确的憎恨。
“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那我更要选这里了。”
一家人都被这个人害死……要是没有点恨意才是不正常。柳并竹在心里默默叹息着，倒也不意外她的感情变化。只是……这么说的话，她应该是纯属巧合才会与林怀道碰上，那他的死……又走进一个死胡同了。
她索性又直接问了一个可能有些冒犯的问题。
“那你想不想杀林怀道？”
颖二小姐猛然一抖，随即她第一次收了大家闺秀的姿态，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字。
“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