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在夜色里溜达。
一个警察在街上散步，不会有人怀疑。
当然，铁拐李是个自信的人，风声很紧，他也顶风作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来老地方，是要拿船票。
可是。
他不会想到，他的身后，有自己的同事，身着便衣，正在紧密地监视他。
当然，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并不害怕被发现。他敢身穿警服，自有辩解的方式。
但他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鸽子已入网。”
“收到。”
江伊雪坐在车里，正通过这条街的监控器，监视着铁拐李的一举一动。
铁拐李自作聪明地拿去一个纸袋，塞进怀里。
“江Sir，他拿了什么？”
“应该是出境的票。”江伊雪眯了眯眼睛道。
“他发现咱们了？”警员微微吃惊。
“这可能是他干的最后一票，他要收手了，准备离开。”江伊雪微微叹息。
铁拐李，曾经警队的楷模，竟然是黑警。
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一个小时前，老师接到徐厅长的电话，让这案子内部消化，不许传扬出去。
这么做是给警队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铃铃铃！
突然，刺耳的铃声响起。
“二组，什么情况？”江伊雪接起来。
“江Sir，不好了，李常茹被劫走了！”
“什么？”
江伊雪吃了一惊，李常茹是铁拐李的女儿。林教授让人保护她，老富团伙可能会铤而走险。
“我们不敢闹太大动静，不然该暴露了。”警员委屈道。
“好吧，你现在以目击者的身份报案。”江伊雪苦笑说。
那头表示明白。
几分钟后，悠闲散步的铁拐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老师，情况有变。”江伊雪把李常茹被绑架的消息告诉林教授。
“先别急，我这头有了些收获。”
林教授兵分三路，他负责搜查铁拐李的家，收获不错。
“我让报案，没打草惊蛇。”
“嗯，应对得很及时。先把人撤回来，我们准备大行动。”林教授沉吟道。
江伊雪眸子亮起。
这是要收网了！
“是。”
……
“你到底什么意思？”铁拐李找个僻静的地方，用极为阴沉的语调冲着手机低吼。
天色擦黑，余老大心情很不错。
费凯很给力，事儿办得漂亮。
听到铁拐李着急的语气，他噗嗤笑出声来：“着急了？”
“我警告你，不要动我的女儿！”铁拐李怒火中烧，言辞极厉：“快点把她放回来！不然的话，我跟你鱼死网破！”
“威胁我？”余老大嗤笑：“老兄，现在是我占据主动权。”
铁拐李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几次攥起，又松开，指节发白，浑身颤抖。
那个秘密，他不想揭开！
但是，老富在逼他！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不要逼我！”铁拐李嘶声道。
女儿是他的命根子，任何有可能伤害她的事，他决不允许。
昨晚，他跟老富已经撕破了脸。
现在，已是仇敌。
“呵！”
余老大发出一声冷笑：“小子，我也警告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然的话，你女儿会很受苦的！”
“啊！”
铁拐李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道野兽般的嘶吼，双目充血，面孔变得极致扭曲。
他要杀人！
“哈哈，你叫也没有用。”
感受到了铁拐李的怒气，余老大笑了起来：“除非，求我！”
嚣张！
不服他，就要被灭亡。
他享受这种感觉，如帝王一样，有生杀掠夺的大权。
甚至，曾不止一次地跟包若彤说，官员是白天的王，而他属于黑暗，是暗夜的王者。
那所谓的地下世界，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我让你听听你女儿的叫声？”余老大嗤笑。
怎么叫，余老大明白，铁拐李也明白。
“老富！”
铁拐李近乎嘶吼道：“这是你逼我的！”
“同归于尽？”余老大嗤笑：“那都是老一套了，别玩了，都落伍了。”
张俊说，还需要三天。
三天后，他们就远走高飞。
就是被国内通缉，也无所谓。到时候改头换面，他一样能君临天下。
“哈哈哈！”
突然，铁拐李怒极反笑。
笑声刺耳，像是在笑老富的天真，在嘲讽他做梦。
本来，做到余老大这个地位的人，被嘲笑是常有的事。但是，铁拐李这种笑，却像是一股力量，不断戳他的软肋，刺痛了他的心。
“哈哈哈……”
“不许笑！”
余老大唇齿抽动，双眉之间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怒气：“槽！老子让你不要笑！”
他怒了！
这种笑，让他受不了。
“哈哈哈，老富，太可笑了，哈哈哈……”铁拐李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捧腹大笑，捶地大笑，就是忍不住。
“老子让你不——要——笑！”
终于，他的笑，彻底惹恼了余老大。
爆发了！
“给我把那个妞拉过来，你们几个，都给我上，伦死她！”余老大要把怒火，发泄在李常茹的身上。
铁拐李不是爱笑吗？
行。
让他一边笑，一边听女儿被QB的声音！
突然，铁拐李收了笑。
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听着电话，鼻翼翕动，仿佛呼出一团团怒气。
“怎么不笑了？”
见铁拐李收声，余老大近乎嘲笑道：“笑啊！老子让你笑！”
“啊……”
电话中，传来女儿的惨叫声。
这一霎，铁拐李怒了：“住手！”
“我让你笑！”
余老大占据着主动权，怒气难平。他认为，李常茹在自己的手上，铁拐李自然任他摆布。
可是，这个混蛋，居然敢不听他的话。
那就要给他一点教训！
“我……”
“笑！”
余老大声音森寒。
铁拐李依稀能听见女儿的惨叫声，双目血红，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
剧烈几个呼吸之后，沉声喝道：“老富！”
“闭嘴，笑！”余老大争的就是这口气。
“哈哈哈！”
迫于无奈，铁拐李发出刺耳的笑声。声音中夹杂着悲凉与痛苦，尖锐刺耳，比哭还难听。
“继续！”
余老大很爽。
他是王，铁拐李只是他的奴仆。
当初，是他苦心培养铁拐李，助他步步高升，成为警队新标杆。铁拐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他有权收回来！
无论何时！
“哈哈哈……”笑声悲怆刺耳，铁拐李不敢停。
但是，眸中俱是疯狂的恨意。
他为女儿低头，很快，老富会付出代价！
“收！”
笑声戛然而止。
好像铁拐李是一个机器人，遥控器掌握在老富的手上。
“放了她！”铁拐李声音凶残。
余老大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继续为我做事，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让你放了她！”
铁拐李凶残地大喝：“老富，我已向你低一次头，这是我最大的底线！可是，你已经越界了！不要逼我！”
“呵！”余老大嗤笑。
“你不信我能威胁到你？”铁拐李听出轻蔑，哂之。
余老大当然不信。
铁拐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到时候，你会跪下求我。”
“你的女儿正代替你跪在我的脚下！”余老大猥琐地笑道。
猛地，铁拐李脸色狂变。
“不妨告诉你，我手里有一本账本，记录关于你一切的犯罪证据！”
轰！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记惊雷，狠狠地轰在了余老大的脑袋上。
“不可能！”
“我会立刻交给警察。”铁拐李笑了。
一丝丝自信，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听见余老大的语调，他就高兴。
“除非你也不想活了！”余老大语调带着些许惊慌。
“你知道，女儿是我的命根子。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有意思。”铁拐李面色冷峻。
“呵！”
余老大嗤笑：“没想到，一个黑警，居然这么爱女儿。如果被她知道，你是一个黑警，她会作何想法呢？”
“你少威胁我！”铁拐李断喝道。
他无法想象，一直视自己为偶像的女儿，在知道真相之后，精神支柱崩塌的她，如何面对人生。
“急了？哈，铁拐李，我告诉你，主动权永远在我的手上。”余老大寒声道：“把那本笔记本交出来，不然，你女儿活不过今晚。”
啪！
电话挂了。
铁拐李呆呆地听着电话中的盲音。
他忽然觉得，事情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想用笔记本要挟余老大，却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被捏住了软肋。
靠！
自己怎么这么蠢！
这叫关心则乱。
他太关心女儿的安危，而失去了方寸。这样的他，本不适合谈判的，但他又能求助于谁呢？
黑警！
这两个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都在噩梦中惊醒。失眠的夜，他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不是黑警，是一个正直的警察。真的，我是一个警察！
就像刘建明那样，不断告诉别人，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好人！
他也是这样。
在内心的世界里挣、盘旋、痛苦。
这些年，他嫉恶如仇，恨毒贩，恨黑警。并非是断腿之恨，也不是什么公义，而是——他怕面对内心中那个真正的自己。
因为，他是一个黑警。
一个满手鲜血的黑警，无论如何都洗不白的黑警。
他无法自我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