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兮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却无话可说。她这位皇嫂向来能够笑着说出让人义愤填膺的话来,然而她的所作所为都在情理之中,叫人无法反驳。
如今日这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宽容和贤惠,都是为了迟宴着想。可谁知道这翠屏去了栖凤宫到底是做什么去的?
怕不是皇后娘娘的眼线吧?
深知皇后脾性的妃嫔看向迟宴的眼神中或带着同情,或带着看戏的惬意。
然而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迟宴淡然看着张芷兰,勾唇:“迟妹妹这三字可不敢担,我迟宴如今也只是这南越国皇宫的一个暂住者而已,皇后娘娘难道不知,我来自大曜,便是见了这南越国的皇帝,也有不跪的道理,至于皇后娘娘你……”
她眼带轻蔑,嗤笑一声:“恕我直言,皇后娘娘怕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每一个入宫的姑娘都会成为皇上的人?可惜,我不是。”
瞧着张芷兰黑沉的脸,迟宴一阵畅快:“便是如今,皇上对我也是以礼相待,皇后娘娘却要求我行礼甚至下跪,这是何道理?难道说皇后娘娘居然自认比皇上的地位还高,那还真是……”
张芷兰的眼睛差点没炸裂,她怎么敢?
然而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迟宴,她强自忍住没发出怒火来,可惜僵硬的表情已经暴露她此刻的心情。
迟宴看戏一般瞧着张芷兰,以她在皇宫浸淫这么多年的心得,对付张芷兰这种伪善的人,第一就是要毫不留情面的打脸,她能忍,但总有限度,总有逆鳞,第二便是要快,不仅仅是说的快,脑子也要转的快,让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不,众人不是恰好看了好戏吗?
皇后出了丑,陪着她一起来的众位嫔妃眼下可不敢再高兴了,纷纷低着脑袋。
迟宴暗自得意,这一招祸水东引她玩的最得心应手。
向来伪善的皇后与这些人也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叫她们看到了自己的囧样,为了找回面子,自然得借机狠狠的打压她们一番,好叫她们看看这宫中究竟谁才是主子不是?
趁着张芷兰还未回神,迟宴拉着凤玉兮快速离开。
废话,不离开难道要这让反应过来的皇后抓着教训吗?
凤玉兮怕是往日里从未这般对付过皇后,等到了栖凤宫之后,许久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拍打大腿,吓得锦瑟缩着脑袋不敢动。
“锦瑟,你别理她,布菜。”
锦瑟连连点头,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迟宴爱吃的排骨,又看向凤玉兮,见她一直笑着,索性也不管了。
于是等凤玉兮彻底停歇下来,看着桌上的剩菜满脸怨言。
“迟姐姐,我头一次在你这边用膳,你就是用这些剩菜应付我?”
迟宴漱完口,挑眉:“之前锦瑟可是一直想给你布菜来着,怎奈你一直笑个不停,这可怪不了她。”
流朱在一旁偷笑,她可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主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挺傻挺天真,却能达到人的痛处,不管是皇上,还是小公主,亦或者今日遇见的皇后。
尽管凤玉兮十分不乐意,但还是将桌上的大曜美食用了大半,最后还不好意思的问迟宴,以后是不是能常来。
送走凤玉兮,迟宴吩咐流朱,往后这栖凤宫不用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过了两日,这栖凤宫依旧风平浪静。
“姑娘,奴婢听闻这几日几位娘娘都被罚抄佛经,怕是不会再来打扰您的,只是皇后娘娘那边,这两日怕是话已经缓过来了。”
迟宴嗤笑:“怎么,难道你还没死心?想让我对付皇后娘娘?”
流朱面色一僵,立刻低下头。
“罢了,总归是你的事,至于我会不会对付皇后,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费尽心思影响我。”
边上锦瑟战战兢兢的,饶是她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几分,忙拉着流朱:“流朱姐姐,你疯了?”居然想对付皇后?
流朱面露苦笑,随后眼神越发坚毅,宠溺的摸了摸锦瑟的脑袋:“傻瓜,我教你的难道忘记了?不该听的别听。”
锦瑟倔强的嘟嘴:“流朱姐姐,你这是以卵击石。”
迟宴瞧着流朱的脸色,找了个理由将锦瑟遣走,这才极为认真的看着流朱:“我不希望身边藏着一个敌人,你明白吗?”
流朱沉默,许久之后这才点头:“姑娘,我明白了。”
晚间,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栖凤宫的一等宫女流朱,便是往日强势将众位娘娘劝回的宫女,被那位喜欢安静的迟姑娘赶了出来,据说是不小心得罪了她。
锦瑟哭哭啼啼的将收拾好的包裹递给流朱,紧紧抱着她:“流朱姐姐,我舍不得你。”
“傻瓜。”流朱轻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记住我说过的话,以后小心谨慎些,这皇宫中每走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安抚好锦瑟之后,流朱深深看了一眼栖凤宫,眼中神色复杂。
“以后再见,或许咱们就是敌人了。”
她轻轻呢喃,听得锦瑟一头雾水。
凤玉兮急匆匆进了栖凤宫,果真没瞧见流朱的身影,这才咋咋呼呼:“迟姐姐,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情看书?你难道不知道流朱去了鸣凤宫了吗?我刚才看到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没想到是真的。”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痛心疾首:“你说这流朱平日里看着乖巧伶俐的,怎么就去了鸣凤宫了呢?这下迟姐姐你可惨了,流朱可是知道你许多习惯了,若是被皇后利用了……哎呀,你怎么能直接将流朱赶走呢?”
迟宴笑着再递过去一杯茶,瞧着凤玉兮喝下,面带浅笑:“她做错了事,自然不适合再留在栖凤宫了,怎么,难道你还想将流朱放在我身边?”
凤玉兮一顿,也明白过来。
“她从你这边离开便去了鸣凤宫,可见其心可诛。”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锦瑟一脸委屈,想着往日里这俩丫头关系不错,凤玉兮嘿嘿笑了一下,直接让锦瑟出去,又悄声警告迟宴,“迟姐姐,你赶走那个没良心的流朱就算了,怎么还将锦瑟也留下了?若是流朱往后利用锦瑟对付你怎么办?”
迟宴觉得好笑:“哪有那么多如果?”
“倒是你,你可是说要自己找驸马的,这成日里都来我栖凤宫,难道我栖凤宫中还能给你变出一个男人来不成?”
凤玉兮扁嘴:“迟姐姐,你又欺负我。”
锦瑟又进来,瞧着两人疑惑的目光,看向迟宴道:“姑娘,之前流朱姐姐让找的乐师和厨娘已经来了,如今正等候在外。”
凤玉兮眼睛一亮,挑眉看向迟宴:“迟姐姐可是要考教一下他们?我来。”
迟宴只觉得好笑,无奈摇头。
走到院子中,果真瞧见两男一女。
“你就是擅长煮大曜饭菜的厨娘?”凤玉兮一眼就瞧着那厨娘,吞了口水,见她点头,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做几道菜出来,本公主若是吃的满意了,你就留下。”
“是。”那厨娘躬身被锦瑟引走。
迟宴的目光落在两个乐师身上,两人均是瘦高的身材,或许是进宫比较急,还未来得及制作贴身的乐师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兜不住,叫人看的有些碍眼,此刻两个乐师也面对着迟宴,两人眼中均是震惊之色,迟宴懒懒道:“你们可是大曜的乐师?”
两人均是摇了摇头。
迟宴更加失望:“那你们很是擅长演奏大曜的乐曲了?”她意兴阑珊,“也罢,来一曲吧。”
凤玉兮鼓掌:“好,本公主还从未听闻大曜的乐曲呢。”
两个男人互相商量了一下,旋即一曲熟悉的旋律便回荡在栖凤宫中。
凤玉兮托着下巴,间或这点点头,显然这乐师的技艺的确了得。
“迟姐姐,没想到这两个乐师都其貌不扬,奏起乐曲来宛若天籁。”她不禁感慨。
“那是你从未听过大曜的乐曲,同样出色的乐曲还有许多呢,你若是喜欢,不如将这两个乐师带回去?”
凤玉兮一惊,忙摆手:“我可不敢,这可是皇兄特意为迟姐姐你准备的,若是我带走了,皇兄肯定找我拼命。”这话自然是夸张,迟宴也不说破,示意凤玉兮静静聆听。
自打她中毒之后,大曜的宫中便极少听到这般乐曲,迟宴算了算,怕是有好几年没听过了,而最清晰的记忆,还是年少时。
自从知道母妃是被害死之后,她似乎从未这般宁静的坐下来聆听过乐曲。
这一首《大河》极为磅礴,琴师一人擅琵琶,一人擅古筝,先时声音低而沉,大河静静流淌,至中间,声音渐渐拔高,技法由慢渐快,旋律层层递进,仿若河水进入山涧,湍急,回旋,水花四溅……
正当迟宴沉浸在河水的千般变化中时,声音再度攀升,骤然炸开,河水如瀑布一般洒下,,飞流直下三千尺,仿佛能够看见瀑布旁被冲击的发白石头。
随着声音渐渐低沉,最终归于平静,迟宴不禁鼓掌。
“好,的确是好曲子。”栖凤宫门口,凤栖梧不知站了多久,眼下极为满意的挥手,“二位果真是技艺惊人,赏。”
两位乐师躬身行礼,谢过之后凤栖梧看向迟宴:“迟姑娘觉得这两位如何?可否稍解思乡之情?”
迟宴点头,依旧寡言少语:“费心了。”
仅仅三个字,却是叫凤栖梧情不自禁勾唇,果然只要费心,一定能够渐渐打动她,之前迟宴还对他客客气气,难得笑颜,如今却真切的感激了。
这两个乐师还真是他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