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音,琼台的空气一片死寂,华阴公主与九皇子吓了一个哆嗦,一脸骇然的望着迟沁水。
迟瑾年唇角含笑,将酒杯中的琼浆玉液饮尽,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仍旧一言不发。
田阔忽然发力,猛的一掌将眼前的木案拍碎,杯盏酒菜散落了一地:“放屁,老子出生如死这么多年,一句话就把老子定成了反贼?老子这就要问问太子殿下了。”
迟韵的目光盯着田阔,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许久,忽然站起身来,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朗声说道:“云湖公主你与华阴公主、九皇子暂且退下吧。”
“遵命!”云湖公主等人行礼后,缓缓退出了琼台。
一时间,琼台之上只剩下了景王、田阔、太子以及陪侍在他身边的太监凤修。
“太子殿下...”凤修紧张的喊了一声。
迟韵笑了笑,目光中透出几丝安慰之意:“你也退下吧。”
凤修看了景王一眼,挺直了胸脯,坚定的说道:“不,奴才与殿下同进退。”
迟韵一笑,表示赞许。
“田将军、景皇叔,你们二人觉得今日的酒水如何啊?”迟韵转过身来,忽然问道。
迟瑾年执袖,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兀自饮下,才说道:“好酒!”
“那田将军呢?”
田阔看着他仰头哈哈大笑,粗声吼道:“王爷,别跟他废话了。末将直接告诉他算了。”
“也好。”迟瑾年一派宠辱不惊,风清云淡之势。
“你以为弄点药,就想放到俺们?王爷早就看穿你的把戏了!”田阔将宽大的袖口撩起,手腕处竟然捆了一团棉帛。
喝酒之时,用宽大的袖摆掩唇,另一只手就顺带将这酒水倒在了袖管中。
迟韵眸色变冷,怪不得今日景王入宫后不久便将戎装换掉了,原来是这里面暗藏玄机。
“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迟瑾年放下杯子,将腕子上的棉帛扯下顺手丢在了一旁:“自然。 太子殿下摆的是鸿门宴,不过就是为了我手中虎符。太子殿下心思深沉,这桌上的酒水乃至每一道菜都有毒。本王岂敢轻易碰触?”
田阔一听,脸色霎时间就变了:“王爷,您怎么不早说?害的末将啃了一只大鸡腿。”
迟瑾年缓缓笑道:“酒菜之中的是弱毒,毒性极小极慢,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发作。你那一点点无所谓的。更何况,桌上有银筷,太子殿下会把大剂量的毒下在酒水中的。”
田阔拍了拍胸脯,不禁佩服王爷的心思。
“既然已经被你拆穿,本宫也无须在隐瞒了。”迟韵拊掌,无数持刀的侍卫凌空冒出,踏着湖水而来,落在琼台上,团团将他们围住,“交出虎符,便放你们离开!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你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我们!“田阔指着他吼道。
“随你怎么说!”迟韵目光一凛,“田阔,快交出虎符!”
“哈哈哈哈!”田阔拍着自己的胸口,大笑,“要虎符,休想!除非,你杀了我!”
迟韵的耐心已尽,也不再与他废话,即可下令:“杀了田阔,将虎符拿到手!”
霎时间,琼台之上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田阔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高八尺有余,身强体壮,对付这帮禁卫军,如同是砍瓜切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迟瑾年坐在案几前,悠然的看着他们厮杀成一片,手中捏着一只银筷,只有看到田阔在腹背受敌,应付不过来的时候,才果然的掷出去御敌。
一场厮杀过后,琼台四周尸横满地,田阔浑身浴血,笑的一脸残忍。
“想要杀了本将,你们差的远!”
迟韵见此招不奏效也不急,狭长额凤眸睨视着迟瑾年,再一次问道:“景王,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让田阔交出虎符,你们活着走出去。否则,不们活不了,那她也别想活了!”
话落音,迟瑾年的目光倏然射向了迟韵:“你这是何意?”
迟韵唇角一勾,大喝一声:“来人!将迟宴押上来!”
与陆地相接的那条白色玉桥之上,两个带刀的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迟宴正缓缓走来。
迟瑾年愕然,眯起长眸朝她望去,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胶着,许久迟宴朝他微微一笑,双眸之中沁出了泪水。
她无声的张了张口,喊着;“瑾年...”
迟瑾年深眉紧锁望着她,越发消瘦与憔悴的身影,心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尽管他有心理准备,看到她的那一刻,一颗心还是紧紧的揪起,双拳握的死死的,眸间难掩担忧之色。
今日,他回宫站在宣武门下,朝流光阁望去,那阁楼之上空空如也,不曾见到那抹如烈火般炽热的红色身影。
临出征前,她就与他约定好了,等他凯旋之日,她定当站在宣武门城楼之上迎他。
但她不仅没有在宣武门,也没有在流光阁,他就知道迟韵一定将她软禁了起来。
那日,云娘乘千里马飞奔至军营中为他报信,他接到消息险些吓晕,生怕迟宴有个什么不测。
细想之下,他料定迟韵不会杀迟宴!
迟韵既然已经知道他与迟宴之间的感情,就更不会轻举妄动了,他的手中握的是大漠三军的兵权。迟韵的江山想要坐稳,就要问问他这个景王同不同意。
他要拿下迟宴也不过就是与他抗衡,逼迫他交出兵权。
想到此处,他心中略略安定了些。
这才暗中加快部署,十五之内抵京,为的便是今夜的生死之战。
“景王叔 ,可曾看到了?”迟韵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得意,“迟宴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有句话怎么说?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不知道,皇叔是要着佳人还是要这手中的兵权!”
迟瑾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忧虑,清冷的目光落于他的眉目间,朗声问答:“只怕我今日交出手中的兵权,就难以活着走出这座禁宫!”
“那好。那你就忍心看着这小美人成了这剑下亡魂?”迟韵说着,一把将走近的迟宴搂在了怀里,手中多了一把长剑,搁在了她的颈间。
“你算什么本事?拿一个女的当挡箭牌!”田阔大声叫道。
迟韵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本宫本来就不占优势,还不拿住点能够掣肘你们的东西么?”
说完,他将剑刃逼近她的喉管,稍稍用力,锋利的刃片划破了她柔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开始顺着脖子开始往下淌。
“迟韵!”迟瑾年惊喝一声,“你放开她!不就是要虎符吗?本王给你便是!”
“好!你把虎符拿来!我就放了她!”
迟瑾年闻言,朝田阔伸出了手。
他从袖管中掏出了鎏金虎符,递给了景王,景王将它高高的举起,在烛火的照耀下,那枚虎符闪着刺目的光芒。
迟韵眸光霎时间一亮,活了这么大,他还真是头一次见这虎符。
作为国君调兵的凭证,虎符的背部刻有铭文,分为两半,两半的形状、铭文都是相同的。
右半存于君王或朝廷,左半发给统兵将帅或地方长官,合在一起就成为调兵的信物。
两半虎符的背面各有榫卯,一一对应,就好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一样,只有同为一组的虎符才能合在一起。
调兵谴将时需要两半勘合验真,才能生效。
所以虎符在大祁朝都是专符专用,一地一符,绝不可能用一个虎符同时调动两个地方的军队...
但是,大祁朝灭亡之后,皇上改大祁为大漠,因为国内前朝余孽不断,需要肃清。国外,西域、南约、羌国,三国又虎视眈眈,时不时的发兵骚扰边界,妄图能够分裂大漠的疆土。
新朝建立之初,人心不稳,朝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皇上疑心重又不太信任他人,一心倚重景王。
但是,景王调兵需要持数枚虎符,着实不便,皇上便命人重新打造虎符。
各地的驻守的将军,统统都持相同形状的左半虎符,而右半虎符则在皇上手中。
皇上赐予景王,他只需持有一枚虎符,便可调动任意一个军队。
“你给本宫拿过来!”象征权力的虎符就在眼前,迟韵眼中冒出急切而贪婪的光芒,只要拿东西到手,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荣登大宝了。
到时候杀了这帮叛贼,天下便握在了他的手中,他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不,瑾年!不能给他!给了他,我们就都完了!”迟宴见迟瑾年手持虎符缓缓朝他走来,心中焦急万般。
他不是一向都很有主意的吗?怎么忽然之间就能受了人的要挟,方寸大乱了呢?
“闭嘴!再聒噪,本殿下割了你的喉咙!”迟韵说完,刀刃又进去了几分。
“啊~”迟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眉头禁不住蹙了起来。
迟瑾年倏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脸色更加冷了几分:“你敢再伤她半分,就别想得到这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