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贵女起身便是接着道:“不过,温大小姐如此圣品,一未敬奉皇后娘娘,二为敬奉公主殿下,三未敬奉府中嫡母,小女今日一食,受之有愧。”
这贵女是五品官员之女,名唤张扬,依附温觅已久,行事也是颇有些不要脸。在食用之前不说,吃完了雪蓉羹之后,又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众女看她,都带着一丝不屑。
但张扬此话明显是冲着温幸去的,温幸若是一个回答不慎,便给了对方矛头。温觅冷眼看着这一幕,倒是要看看温幸能怎么应答。
只见温幸挑眉,神色里颇有些奇怪,道:“莫非在张小姐看来,以皇后娘娘的绝世容颜,还需要靠雪蓉羹来维持?还是说张小姐认为这雪蓉羹乃是多么不可得之物,以至于皇宫里都没有?”
雪蓉羹一出山,首先便是进贡给皇宫,其次才会流于市面,贡达官显贵消遣。而张扬虽然口舌犀利,却奈何身居末尾,不晓雪蓉羹之深密,竟然以姚霁来做噱头,自是引人笑柄。
温幸的话左右都是带着套,让张扬无颜而对。只听得一看不过去的贵女轻笑道:
“皇后娘娘宫中各种圣品珍宝,什么没有见过?倒还劳张小姐来惦记温大小姐这点雪蓉羹了。既然张小姐如此知礼,而云扇公主就在咱们首座,怎的不见张小姐表示一番?”
这便又是一个套,只看张扬能不能发现。温幸倒是有一丝意外,转头看了那为自己说话的贵女一眼,而那女子也看向温幸,眼中是善意的笑。
那是云家的小姐,云裳。云家是仅次于严家的将门之家,云家的小姐眉间自带的一抹爽快与英气,让温幸很有好感。
两人相视一笑,仿若多年的老友,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温馨与惬意。
“我怎的没想表示?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刚刚破身吗?这雪蓉羹如何食得?”
张扬立马反驳云裳的话,所言却是不经过思考。果不其然,温觅顿时变色。
她又说自己!连张扬这个小贱人都居然敢笑话自己!温觅的眼神像刀一样狠狠割向张扬,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射的千疮百孔!
见目标已经转移,云裳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喝着清茶,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温幸也垂着眸子,神色淡然。只剩下一众贵女,以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温觅与张扬。
温觅真是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之际,只见暗处刘嬷嬷的身影一闪而过,温觅顿时心中一喜,强行按捺住兴奋,坐了下来。
行为觉得杨柳能力不够,温觅并未将要对付温幸的计划告知。而刘嬷嬷是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可靠,而且行事能力强,故而温觅将此次的计划摆脱于她。而刘嬷嬷在继夫人的暗许下,也出手相助温觅。
刘嬷嬷此时现身,便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计划,以抓贼为由,强行闯入温幸的潇湘院里,那里会有一个男人等着她。
温觅似乎已经看到了温幸闺房捉奸男人的画面,温幸的委屈和辩解都没有用,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伤风败俗,为了不影响自己这么和亲公主的声誉,她定然会被秘密处死。温觅几乎可以看见温幸是以怎样的方式被处死了,她面上不由得浮现丝丝快感,舌头舔了舔嘴唇,带着一丝嗜血的目光。
很快,一阵混乱的“悉索”声传入宴会,起初并无人在意,随着声音愈来愈大,温幸终于正视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温幸刚朝着沉香吩咐,沉香还未来得及迈出步伐,便只见温府管家与刘嬷嬷一起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府的侍卫和家丁,满脸凝重。
“管家,刘嬷嬷?这是怎么了?”温觅开口问道,虽然温幸更大,可是温觅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由温觅开口询问,也并无不妥。
“公主殿下,大小姐,各位小姐,多有冒犯,很抱歉,失礼了。”
管家文邹邹的行礼。温常安是大学士,饱读诗书,而温府的管家跟了温常安多年,一身气质儒雅,性情温吞,若非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精光,还难以看出这文学夫子模样的人,竟然还是温府大宅的管家。
见管家如此之慢,刘嬷嬷倒是忍不住了,抢在管家之前开口,道:
“抱歉,公主,各位小姐。温府闯入贼人,我们正在追捕,因为担心各位小姐的安全,故而会留下部分家丁保护。”
而刘嬷嬷只是继夫人带过来的嬷嬷,管家却是温府里世世代代的家生子,深受温常安信任。刘嬷嬷打断管家的话,相当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管家眸子稍微缩了缩,却什么也不曾说,看着刘嬷嬷在众人面前开脸。
“那贼人现在去了何方?”温觅也不曾在意管家这微微的情绪,一脸焦急甚是夸张,但刘嬷嬷自是会配合温觅,也接着回答道:
“似乎是闯入了某间院落。夫人有令,一定要一间一间院子里仔细排查,千万不能让那贼人停留在公主和大小姐的院子里,以免影响清誉。”
“啊……查,赶紧查!每个院落都查一遍!”温觅特地开口,将氛围调整得更大。
刘嬷嬷这番话说得倒是情理之中,让人无可辩驳。为了安全而查探院落,多好的借口,就看他们想要给自己的潇湘院塞些什么了。
温幸眸中带着一丝笑意,丝毫不在意刘嬷嬷和温幸一唱一和。瞥了一眼,见自己潇湘院里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倒是留了座空荡荡的院子在那里,任由她们栽赃嫁祸了。
温觅暗自窃喜着,温幸居然把潇湘院里的人都派了出来,那潇湘院不随她动作了?与刘嬷嬷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暗芒闪烁。
“请问管家,爹爹可有在家?继夫人与各位姨娘都在何处?贼人又是犯了什么事?”
温幸站起身来走到管家面前,虽然面色凝重,却是眼神清明沉稳,举止落落大方,与温觅那浮夸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觅又是一阵气急,她竟然将自己的娘亲与那些下贱的姨娘放在一起!
见着温幸并未理会嚣张气焰的刘嬷嬷,反倒是来恭敬的问自己,神色不卑不亢,管家倒是有一丝意外。
大小姐还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然不见曾经的自卑懦弱,如今气质沉稳,令人不自觉便能够从焦躁中定下心来。
看来,如今的大小姐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了。管家收了收心神,一一答复道:
“回大小姐,老爷去上早朝还未归,这时候差不多要回来了。而夫人一直在她的青莲院里,并未出门。各位姨娘也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并未走动。”
“而那贼人,似乎是在青莲院里偷窃了东西,在刘嬷嬷等人的追堵下逃了,现在不知躲在何处。”
“似乎?”温幸眸光一闪,听出了关键话。温府虽不像皇宫里一样戒备森严,但好歹也是朝中要员的府邸,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闯入的,更何况一来,便偷了里院里继夫人的的东西?
温幸似笑非笑的看着管家,这管家说话的语气,呵呵,有意思。
管家恭敬的低着头,垂着眸子,眼中精光绰约,看不真切。
“回大小姐的话,是似乎,老奴听到了动静时,刘嬷嬷追捕的贼人已经跑了,夫人命老奴带人来查。”
管家这话呢意思便是隐隐指明了这是一场闹剧,在隐晦的提醒温幸做好准备。
若是平日里,管家定然不会这么说,而如今看到温幸的变化,他才起了心思帮她一把,倒看温幸会怎么应付。
管家是温常安的人,陪着他一路高升至如今,也只认温常安这一个主子。至于继夫人,温幸,与温觅,那要看温常安的水往哪边端,他便往哪边站。
如今温常安对继夫人和温觅很是失望,而温幸却让温常安大开眼界。温觅即将远嫁,相当于是废子了,温幸便是温府唯一的小姐,管家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继夫人与温觅用愚蠢来毁了她。
故而这一句简单的话语,既是提醒,也是试探,倒要看看温幸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意外的举动。
管家的示好,温幸自是明白,也来者不拒。
“我明白了,多谢。”温幸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示意管家的意思自己明白了。却再无其他反应,不惊慌,也不紧张,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看着刘嬷嬷凶神恶煞的带着府内家丁四处查寻,她毫不在意,悠然自得。
这态度倒是管家有点困惑了,若不是清楚温幸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管家还会以为温幸是不知者无畏呢。
莫非,大小姐早有准备?管家那慵懒的眸子斜挑起来,看了温幸一眼,又垂了下去,暗道:大小姐竟如此不简单。
“温大小姐……”
不知不觉中,云裳走到了她面前。温幸回头明媚一笑,对于云裳,温幸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今的云裳,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邢温幸。出身于军武世家,柔韧而不芊弱,明媚而不灼灼,温暖得恰到好处。浅笑间带着特有的英气,让人难以移目。不知不觉里,温幸便透过她看到了当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