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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生活来得有些苦涩

林蓝忙上班,星期五下班就赶紧去周乐彦幼儿园接他。她带儿子去吃牛排,去游乐场、去公园玩。夜色朦胧,霓虹闪烁之际她带儿子回自己的家。

乐彦一进家门就问林蓝“为什么妈妈的家住在这里?”

林蓝说:“这里以后就是妈妈和乐彦的家。”

林蓝打开所有的灯,这里是一个粉粉的彩色世界,以儿童容易亲近的方式来拉拢着儿子的好感。

林蓝陪在乐彦身边,等他去逐一去发现这所房子里每一处为他精心布置地亮点。

鱼他喜欢,玩具他喜欢,零食他喜欢,房间里的壁纸他喜欢。晚上可以跟妈妈同床入眠他也喜欢。

睡下之后,关上灯,房顶还有彩色的会发光的星星在闪烁,那些都是为了乐彦做的设计。

乐彦很兴奋,但也很不解,他问:“妈妈,为什么这个家里没有爸爸的东西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最怕儿子问到的问题,真是无言以对。

林蓝还是得给儿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说:“爸爸住在以前的那个家里,乐彦想爸爸的时候可以跟爸爸去以前的那个家。想妈妈的时候就跟妈妈来这个家,平时要上学的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爸爸工作忙,事情多,妈妈会经常接乐彦来这个家,给乐彦做好吃的,给乐彦讲故事,放假的时候带乐彦出去玩。妈妈上班的时候没有空乐彦就跟爷爷奶奶住,爷爷奶奶才有时间送乐彦去上学呀。”

乐彦似乎明白了,他说:“妈妈上班我跟爷爷奶奶住,妈妈放假我就跟妈妈住,爸爸也要过来新家里住,新家里有金鱼,以前的家里没有金鱼。”

林蓝哭笑不得,她说:“爸爸不喜欢有金鱼的家,爸爸不喜欢金鱼,所以爸爸要住在以前的家里。”

乐彦不服气,大声嚷嚷:“爸爸喜欢金鱼,金鱼很可爱,爸爸就喜欢有金鱼的家。”

“但是以前的家也要有人住呀!不然会被小偷偷东西的,所以爸爸要住在以前的家里小偷才不会进去偷东西呀!”林蓝只能这样哄着他,这回他终于了解了为什么爸爸为只能住在以前的房子里。毕竟只有五岁的孩子,你要怎么让他理解离婚这件事呢?

星期天林蓝和乐彦吃过晚饭后送他去爷爷奶奶家。

老人家都只有六十来岁,身体健康,除了照顾孩子,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锻炼身体。奶奶晚上跟着一帮老太婆在楼下跳健身操,乐彦也常跟在她身旁扭胳膊扭腿的,那样子格外可乐。

老人家隔代亲,从小带孙子多,离婚时死活不肯放手孩子的监护权。

林蓝了解老人的心情,也相信孩子跟着他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更多坚持。加上做了他们家八年的媳妇,为人不强势,平时处得也还融恰,两位老人对她很有一些感情。孩子的事上彼此不责难,互相理解。婆婆甚至还想着林蓝跟周淳能破镜重圆。

见着林蓝过来,她趁着无人之时劝慰她:“不管什么都是原装的好,结发夫妻过日子总比那半路来的强,不用处处赔着小心。孩子呀,妈真的是为你好,我可不是为我儿子,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对你讲这样的话,你呀,别犯糊涂。”

林蓝宽慰她:“妈,如果跟周淳有可能的话我会考虑的。”

老太太听林蓝这话讲得宽泛,有些急了“什么样的可能啊?这主要是看你给不给机会。我们婆媳这么多年培养的感情多不容易,换个人妈也不愿意再去费那个工夫。你也一样,再处个人,活得累!不容易呀!做女人的苦只能自个心里知道,说都没处说,孩子呀,这事儿你真得听妈的劝!”

老太太拍拍林蓝的肩,林蓝有些感动,她真诚的说:“妈,周淳表现好的话,我会给机会的。”

回头,林蓝走了,老太太给周淳打电话想转告他林蓝跟她表的这个态,她想劝儿子抓紧时间去把林蓝哄回来。谁知电话打得不是时宜,周淳正跟陈芷睛在那儿胡天胡地、颠鸾倒凤呢,自然是没心思理这些,他随便应了一句“妈,你就别管了”把老太太给打发了。他第一回带陈芷睛回家过夜,人家心里兴奋,忍不住要好好表现,报答他肯给这个机会,她感觉自己离想要的东西近了,唾手可得。喜悦和幸福之感像吹泡泡一样无限放大,满满地充溢在她小小的心里,根本就装不下,快乐和幸福从心里扬溢了出来。

她整夜在笑,露出白白的牙,可爱的美丽的笑容像冬日的暖阳一般感染着周淳。男人是需要被崇拜的,这话一点没错,给她一点点得到人家如此大的感动,此刻他男人的自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他觉着血在热,呼吸在急促,他想要她,就像刚认识时候那样的想要她。

她用她的感激回报着他的需求,这一次的体会胜过以往任何一次。

边做还能边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她拿话触碰他“宝贝,要不要每次都这样?让我搬过来,我搬过来以后天天都会有最好的表现。”

这个女人有如狐媚紧紧地摄住了他的魂魄,为了最极致地享受,要他答应什么都可以,他边说好好好,芷晴越是放荡地触碰他。

这个女人就是比林蓝灵动。

李碧华说过“过最上等的生活,享最下等的****”。这句话太对了,人生就是应该这么极致的去享乐才能活得痛快。

换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好,去******,哄她回来干嘛?谁知道哄回来了她又天天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周淳这边定了心,老太太挂上电话,伤了心。

七月初,入夜,华灯初上。江城的夏天,火炉城的外号果不负盛名——燥热难耐,林蓝穿着件吊带白色长裙,吹着冷气在家上网。

宋沛霖在QQ里留了很多信息给她,说好久不见,想和她聊聊。

白天街上气温接近四十五度,热浪滚滚,武汉人白天非必要不敢出门,把所有的活动尽量放到晚上,譬如:逛商场、走亲会友、游泳还有吃大排档等等。盛夏的夜里才看得到这个城市蛰伏了一天的活力。

一天的时间被无端拉长,一个人的长夜更显得空落落的,林蓝也不想在家呆着,可是能陪她混时间的人还真不多。见了宋沛霖的留言,就象遇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她打电话给他说她有时间。虽然不太妥当,离了特定环境,再同他见面,总显得她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厚颜无耻,但总好过寂寞至死。寂寞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勒住脖颈,窒息、透不过气,她天天守着这样的感觉,从与周淳感情淡薄时至此,唯有她知道,她受够了!

宋沛霖在公司里,接了电话,约好地方,说好大家出来喝一杯酒,聊聊天。

偌大的城市从一个地方坐车去另一个地方可真够远的,怕林蓝等,宋沛霖坐了的士过来。

在一家烧烤店见面,烟熏火燎,人声嘈杂的地方,满屋子弥漫着孜然香。二人选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子,点了许多的肉、菜还有啤酒。

林蓝在吊带长裙外套了件绿色薄开衫,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显得慵懒且清新。宋沛霖穿的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深蓝色T恤,刚从公司出来,他还背着上班用的厚重的公文包。

大家落座后寒渲了几句,眼神对流的刹那,许久不见的陌生感消散了,又找回了在鼓浪屿时那种倾心交淡的感觉。

宋沛霖对林蓝说起他和王希儿已经分手的事,在意料之中,林蓝并不感到惊讶。

宋沛霖说如果放她走,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是为她好,他愿意成全。

林蓝嫣然一笑,迟疑地说:“可能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

“是啊”宋沛霖面容萧瑟,这些日子不见,他的脸越发的清癯,眉头紧蹙,神色中充溢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淡淡哀愁,我见尤怜。他的眼中依然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来得有多少日子没有好好睡过觉呀?

“喝两杯,早点回去吧,你需要好好地睡一觉”林蓝安慰他。

宋沛霖意会成林蓝不愿意陪他喝酒,他有些急了“别呀!好不容易只能在你面前发发愁,你就多陪我呆一会儿呗!”

见林蓝微笑地看着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心安了, “我现在都不敢在我朋友们面前提希儿的任何事,他们早就不看好我们,我如果还敢不立马忘掉她,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傻子。我失恋了,我还要在他们面前装做无所谓,不然,就会成天被他们骂。”

他和林蓝碰杯干掉一大杯酒,宋沛霖接着说:“从大一到现在,他们女朋友换了好几个,我就只守着希儿一个人,这样的感情他们又怎么能明白?‘独一无二,唯一,’在我心里希儿是这样的人。只有我明白失去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蓝好奇地问。

“可能这辈子,我很难再爱别人,或者跟本就不会再相信爱情”他悲观地说。

“明明想恨她,怨她,可是因为爱太深,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想想她如今守在另一个人身边浓情密意,我的心里就像火烧一样,难过得要死。”

林蓝看着他,默默陪他喝酒,一语不发,这样忘我的爱她没有过,她只能通过想像去体会其中的深刻。她给不了他劝慰,或者他也不想听,他只想有人能了解他的心声,劝慰的话他的朋友们大概早就对他说烂了。

“你的状态会影响到工作吗?”林蓝替他担心。

“会呀,有时候跟客户聊天,聊着聊着会突然出神,忘了自己在说什么。”宋沛霖苦笑着,灌了一大口酒到肚子里。

林蓝递些肉串给他,让他转移注意力。

宋沛霖天真地问她:“林姐,你说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林蓝笑着说:“看人吧,有的人要等到爱上另一个人;有的人会记在心里一辈子;而有的人会拼命去找对方身上的缺点,然后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值得你爱。”林蓝不忘小小地调侃他一下:“不要做情圣,去试一试哪一种方法对你有效?”

宋沛霖认真地听着点着头,他说:“哪一种方法都不好使,不如你讲个笑话逗我开心一下!”

“切”林蓝告饶说:“拜托!我最不会讲笑话了,不如你讲给我听,我也是个失恋的人哪,我也需要安慰呢!”

“好啊”宋沛霖不愧是做销售的,平时常常讲给客户听的笑话,随口便来:

两只青蛙相爱了,结婚后生了一个蛤蟆。公青蛙见状大怒说:贱人,怎么回事?母青蛙哭着说:他爹,认识你之前我整过容。

林蓝呆呆地拉着上扬的嘴角,宋沛霖不气馁地继续往下说——

美国人日本人犹太人一起喝饮料,三只苍蝇飞入他们饮料中。美国人重新要了一杯,日本人没理会就喝了,犹太人一把抓住苍蝇大喊道:吐出来,你丫把喝下去的饮料吐出来。

林蓝忍不住扑哧一笑。

宋沛霖问她最近忙些什么,林蓝说:“也没什么,就是每天起床之后就在想怎么样可以让每一天的日子都很有趣地度过。”

“哦?”宋沛霖有了兴趣,示意她说说。

“我买了张电影院的年卡,还办了美容卡,健身卡,现在正在计划去学插花和摄影,学好之后想去一次西藏。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一辈子不去西藏朝圣一次是很遗憾的。还有呢就是准备去做头发,还有去买一些之前没怎么偿试过的衣服,改变自己,三十年前为别人活,三十年后为自己而活。”

宋沛霖听着听着眼睛亮了,他打趣道:“瞧你想的这些事儿,可真够你忙乎一阵的!”

林蓝嘿嘿地笑着:“好不容易又得到了自由,以前想做又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我会统统把它列出来,一件一件地去完成。”

“嗯”宋沛霖很赞成她的想法,他觉得林蓝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如果再年轻几岁,说不定他会爱上她。

林蓝真的按自己计划的那样去生活。

每天都保持微笑,偶尔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上上兴趣班,去健身房出一身汗,做美容让皮肤保持在最好状态。她拉着蒋英姿陪她去做头发,买衣服。

她整个人的状态较之以前好了很多,精神多了,也年轻多了,更漂亮多了。

在商场美食城吃午饭的时候,蒋英姿对她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挺好的一个人,我认识很久的人。”

“帅吗?”林蓝随口问道。

蒋英姿推了她一把“我们还是看重外貌的年纪吗?”

林蓝这回认了真“得了,你饶了我吧!哪有刚离婚就立马找人的?我的心还没有空出来,我还没作好去迎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你让我好好享受享受单身的日子再说吧。”

“见见也无妨嘛!先不挑明,当朋友一样的见几次。对方是很幽默的一个人,你跟他过下半辈子,保证你不闷。”蒋英姿尤在可惜。

“我呀,现在就想学好摄影去趟西藏,在一个神圣的地方找到对于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好好地思考人生,以及今后的每一天要怎么过才有意义。”

“难道你现在对生命有疑惑吗?”

林蓝点点头,坦诚地说:“我现在感到了迷茫,不觉得生活很美好,人生很重要。试想一下,以这样的心态去走近一个陌生的男人,又有谁不会被吓跑呢?”

蒋英姿懂得林蓝话里的意思,不再强求她,作为一个与林蓝同岁的女人,她能理解。

可是有人理解不了。

这人便是——林蓝的妈妈王丽琴。从打消让林蓝复婚的念头那一刻起,她立马满世界张罗开了帮林蓝再找的事。

她拿着林蓝的照片到处给人看,她有着最优秀推销员的天份,到处向人推销她的宝贝女儿,到处跟人家解释林蓝离婚的原因。这头林蓝不愿意去相亲,那头人家还不情愿来相亲,王丽琴想了一个折衷的好主意——等林蓝在家时,找个借口让相亲的人来家里喝杯茶,不挑明地看一眼,这样成与不成大家都不尴尬。

于是乎,林蓝回家时总能在家里见着陌生的男性,那些人赧然地拿眼角余光偷偷地下下打量着她,每回那些沾在身上的眼睛都令她心里直发毛,她去问爸爸那谁呀?

爸爸推说问你妈。问王丽琴,王丽琴期期艾艾地说出一些八秆子打不着、八辈子也用不着来往的一些关系来。

这样的人来家里干嘛?林蓝骤然之间就想明白了,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回头,人家不中意她还好,这事不了了之。最怕就是有合意她的人,那人让王丽琴问林蓝的意思,王丽琴打电话给林蓝把事儿挑明了,林蓝也不好发作,推说过一两年再考虑这个事。王丽琴在电话另一端急得跳脚,直筒倒豆子般不吐不快,“这个事儿怎么能等呢?你已经不年轻了,越来越没有资本了。现在找嘛挑选的余地还有,女人老得快,再过两年,快奔四十了,更不好找。现在能找得到三十来岁的男人,再两年就只能找六十岁的。最好的光阴可不能浪费在等待上。”

王丽琴自以为婉转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利箭一样伤着林蓝的自尊以及自信。她不耐烦地说这事儿又不是做买卖,不能上赶着。

王丽琴也跟着不耐烦地抱怨:“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呀?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你也做了母亲,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呢?叫你复婚你不肯,叫你再找你也不肯,你的人生倒底要怎么过?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这事改天再说吧,现在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林蓝不敢跟母亲吵,跟母亲吵架没理可讲的,惹到她的伤心处,新帐旧帐一块翻出来跟你算,没完没了,她赶紧找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其实,林蓝也很在乎年龄,一过三十哪个女人对于年龄的增长都感到恐惧,她也不例外。王丽琴以为她还抱着自视甚高吊着卖的心理,她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只是良缘急不来。婚姻这种事失败过一次已然是极限,她怎敢不小心翼翼?她内心深处是个脆弱的人,她宁愿一个人守着孩子孤单地过下半辈子,也不要再一次的失败。自信是她的墙,如果她的自信垮了,她的世界也就瘫塌了,那时她不知道将怎样活下去。

在这个夏天,林蓝背着一部单反相机,带着儿子在武汉三镇到处游玩,不再对他人有期待,幸福只向内心求,也将快乐给予他人,她跟儿子在一起时反倒因内心平静而更为快乐。儿子是她的重点拍摄对像,她还爱拍些花花草草,她将那些花儿的图片上传到网络上与人分享。

乐彦的照片存在她的硬盘里,隔三差五的她会冲洗一些出来送给她的前婆婆,也就是乐彦的奶奶。

虽然孩子是跟婆婆过的时候多,但是每次看见孩子的照片她还是乐得合不拢嘴。她常常看着照片夸自家的孙子长得跟小明星一样好看。

照片拿过去多到没地方放的时候,婆婆会贴一些在客厅的墙上。周淳过来的时候见了照片会问婆婆,林蓝又带了孩子去哪里玩?

婆婆指给他看,这是武大的,这是华中理工学院的,这是森林公园的,这是黄鹤楼,这里是东湖和磨山。

“去了这么多地方哦”周淳佩服林蓝对孩子付出的精力。

“是啊,这孩子要不是有爷爷奶奶在,早就跟他妈走了,以后也只能跟着后爸一起生活,就你这样不及格的爸爸,哪个孩子肯要?”婆婆生气地数落他。

周淳一来是出入歉疚,二来他也不想被林蓝比下去,于是多花了一些时间在孩子身上,周末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林蓝说孩子他带出去了。他不知道带五岁的孩子去哪里玩好,去游乐场,吃冰淇淋,累了父子俩坐在草地上休息,乐彦会一直跟他念叨“爸爸,我们的房子里有小偷吗?”

周淳说没有,用了最好的锁,小偷进不来。

乐彦说:“那我们上妈妈家去住吧!妈妈的新房子可漂亮了,里面有金鱼还有好多的玩具,屋顶上还有会亮的小星星。”

周淳堵气地说:“你妈不让我去!”

“妈妈让你去,我们去找妈妈吧!”乐彦不了解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让自己的父母聚在一个屋沿下,他想要那样的天伦之乐,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爸爸和妈妈不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周淳怂恿他:“这话你回去一定要跟妈妈说,让妈妈打电话叫爸爸回去,给爸爸做好吃的,爸爸现在可想喝妈妈煨的汤呢!”

这话倒是真的。

周淳是真的很怀念林蓝煮的饭菜,林蓝厨艺好,煮饭用心。一道简简单单的排骨藕汤,在别人那里原材料只有排骨和藕,林蓝会往里面再加入一些火脚肉和两三个香菇去除排骨的肉腥味。她会捞掉浮油,让喝汤的人喝上三四碗也不觉得腻。

陈芷睛的心思不在厨艺上,或者说她还没意识到留住男人也得在厨艺上练点本事。他们常常去餐厅吃饭,油和味精重得伤胃,菜洗得不干不净,尤为不放心的是不知道吃下去了多少地沟油?这时他常常想如果在回家的时候能喝一碗林蓝煨的汤该多好啊!不管是甜汤、肉汤还是青菜汤,只要经了她的手就一定会让人胃口大开。

乐彦把周淳原话的大概意思转达给林蓝的时候,林蓝觉得他的说法会造成乐彦的困惑和伤害,于是打电话给他,说能不能和平地分开,不在孩子面前讲难听的话,不该说的话,不要让这件事情伤害到孩子。

周淳笃定地说:“要想不伤害孩子就别离婚,否则不管怎么做伤害再所难免”

林蓝很想发火,有今天的局面是谁造成的?为什么周淳把过错都推到了她的头上?但是她不想跟周淳把关系闹僵,毕竟为了孩子的幸福他们有太多事情需要静下来平心静气地交流。她压着火对周淳说:“先别对孩子说太多,周六我们可以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如果他想你过来我这边,我愿意配合,你可以过来吃饭,晚上等他睡了你再回家,我们可以装得像一家人。”

周淳以为一家人聚在一起可以让林蓝心软,重新回到他身边,于是屁颠屁颠地组织起了周六的游园活动。

周六他开车带着乐彦过来接林蓝,林蓝穿着宝蓝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林蓝一上车周淳对儿子说:“乐彦,妈妈今天很漂亮对不对?”

“嗯,妈妈漂亮”乐彦高兴地扑倒在林蓝怀里,林蓝在他白嫩的小脸上贴上一个重重地吻。

周淳说我们去外地吧?庐山、黄山、天柱山哪儿都行,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往回赶,保证不误你上班。

林蓝淡淡地说去汉阳动物园就好了,平时坐公车过去有点麻烦,这样开着小车去最好不过了。

乐彦也喜欢去动物园。

周淳一脸失望,悻悻地看着乐彦,怨他不懂他的心,不会帮衬他。

逛了一上午动物园,拍照,录影,乐彦很开心,周淳嫌太臭。

中午饭吃的牛排。

午饭后,乐彦在车上睡着了,周淳把车开到东湖长堤的柳阴下,看被磨山倒影衬托得如诗如画的碧绿湖水。看熟睡中被林蓝抱在怀里的儿子,周淳觉得此刻心很踏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有成,妻贤子孝,夫复何求?但是为什么他把自己心爱的人丢失在了时光里?在身边时觉得她就像家里的一件物件,熟视无睹。偶然之间这个物件不属于你了,你反倒越看她越散发着一团光,吸引着你的心想要去靠近,而人家拒之于千里,那又是何等的失落?

周淳对林蓝讲起了他们恋爱时候的事情。他告诉她第一次见她时的印像,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能娶到这个女孩儿为妻该多好。

他说他从不后悔跟她在一起,时光就算再倒流一次,他还是愿意认识她,愿意再娶她为妻。

他请求林蓝再给一次机会,与其去别人那里贬值,不如回到他身边不拆一个家。

不管他说什么,林蓝只有一句话,她说:“我要再等等看。”

周淳疑惑不解,“你要等什么?”

“等时间”林蓝坚定地说:“等时间洗去心底的浮尘,到那时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而我又是不是爱你,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共同走完剩下这几十年风雨人生路的情感依撑。”

周淳给她说得云山雾罩,别人经历这一关似乎没有这么难,为什么林蓝会这么难搞定呢?

他真的是很气她的顽固不化,他又不敢得罪于她,只能蠕动着嘴,渲泄他的不忿“人该糊涂的时候要学会糊涂,大智若愚的人才能快乐地过一生。”

乐彦醒后,曾经的一家人在湖边浅水处看湖中小鱼小虾在石缝间穿来越去。周淳见乐彦看得兴奋,承诺下周带上鱼网,带他们过来这里捞鱼。

“好哦!好哦!”乐彦拍手称快。

四点钟开车回去,林蓝去买菜,周淳想留下吃晚饭,为了孩子,林蓝没有赶他。

晚餐的饭桌上有鱼头豆腐汤,有炒青菜,有红烧啤酒鸭。

周淳上饭桌时连呼“香啊!香啊!”美中不足,他补了一句“再有瓶啤酒就好了。”

林蓝把烧啤酒鸭剩下的一杯啤酒倒给他。

周淳美滋滋地吃着菜喝着小酒,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他盼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老婆孩子热炕头永远是男人的全部。

乐彦不好好吃饭,林蓝自己吃一口还得往他嘴里喂一口。周淳笑呵呵地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对儿子说:“多吃点,儿子,妈妈煮的饭最有营养,最好吃了。”

饭后,孩子满屋子上窜下跳,调皮捣蛋,周淳各个房间里看了看,说林蓝把个屋子装得太女人气。

林蓝瞥他一眼,嘴里小声嘟囔着:“要你管!”

周淳自知理亏,不计较她这句话。大家坐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吃了水果。林蓝给乐彦洗澡,讲故事,让他先去睡觉。

周淳说才八点嘛,这么早就叫儿子去睡觉。

“他今天玩得太累了”,林蓝的潜台词是:周淳该走了。

周淳支支吾吾地说:“要不!我留下吧?!明天,我还能再带你们出去玩!”

“不行”林蓝坚定地拒绝。

“我跟孩子睡!也是可以的!”周淳艾求她。

这样的事有了开头也就有一而再,再而三,林蓝仍然不同意。

周淳悻悻地离去。

听着身后“砰”一声关上的大门,心底又酸又恨。

下了电梯,开了手机,一整天为了跟老婆孩子在一起不被打扰,他诸事都肯放下,一直关着手机。这时他心里空落落的,有一股子闷气堵得他心慌,他打电话给几个朋友,约他们出来喝一杯。

周淳的朋友大部份是生意上来往的一些人,合作得多,见面得多,自然平时聊的话题也多,陈芷晴他们都见过,周淳的事他们都知道。

没读过万卷书,但行过万里路,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他们都见识过,混惯了江湖的老油条。大家把酒尽欢,酒席上不谈生意,东南西北的一通胡侃。

大家见周淳沉着一张臭脸,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怏怏不快,知他有烦心事,话题尽量没往他身上扯。

是陈芷晴的查岗电话让大家忍不住开起了周淳的玩笑。朋友们笑他:“兄弟,还没过门就让她查你的哨,以后归了正,你还能有一点自由吗?”

有个自作聪明的哥们说:“外面的女人逢场作戏玩玩就好了,怎么能真的娶回家去呢?你没听说过人家法国男人找情人,就算跟家里那位离了,他们会重新找新的女人回来做妻子。情人仍然摆在情人的位置上,他们跟本就不会娶情人做妻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了解你的劣根性,她看透了你。她不会像一个陌生的女性那样去信任你,她会永远这样去看问题——你当初跟别人在一起能搞外遇,跟我在一起你也有可能搞外遇。好像你的身体里面天生就流淌着风流的血液,永远也不值得信任。”

有人持不同观点,反驳自作聪明的家伙说:“也不尽然,也有很多好的例子,关键还得看个人。如果那个人是因为欣赏你这个人,才来爱你,那么她自然也觉得你是被她吸引,她可能会认为别人不具有这样吸引你的魅力。反之,如果她是为你的钱财和身份而来,那就另当别论,婚后她只会紧盯着你的钱袋子。她自然会认为别的女人接近你是具有相同的目的,为了守住自己的地盘她会紧紧地看住自己的成果,防止她人略夺。”

有人总结说:“这门要让她进,得有难度的进,进得顺了,她认为是下嫁。给她点难度,让她知道她是在高攀,先发制人,在气势上压制住她,今后你就是皇帝。”

周淳听着朋友们的高论,脑子里快炸了,他自嘲地苦笑道:“娶个女人进门居然也有这么多的算计。”

“那是,这决定了今后过日子谁占上风,谁占下风。”他的朋友回答他。

周淳无奈的仰头吞进了一大杯苦酒,心想自己何苦来着?

子夜过后回家,陈芷晴倚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的边看电视边等他回来。

周淳进屋,她来了精气神,走过去扶住满身酒气的他,问:“跟谁喝的?喝成这样?”

“还不是那些人”。

周淳踢掉鞋,他身上烟味、酒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五味杂成。熏人的气味臭不可闻得让人不敢靠近,陈芷睛捂着鼻子直皱眉。他澡也懒得洗,径直走向房间倒在大床上,他太疲乏了。

陈芷睛倒一杯温茶水给他送过来,看着周淳一口气喝下一大口水,她小心翼翼地问起了一整天困绕着她的满腹疑虑。

“白天你都做什么了?一整天也不开手机?”

“陪我老婆孩子去汉阳动物园。”周淳就这么直白地回答她,一点也不加掩饰,不在乎她的感受。

陈芷睛顷刻之间湿了眼眶,泪水噙在眼中,怔忡了一会儿,怒火蹿上心头,压制不住,她口不择言地说:“那个女人现在不是你老婆了。”

从遥远的地方“嗖”地飞来一支暗器,穿透凝滞的空气冷森森地冲着毫无准备的陈芷睛飞过来。她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以手遮面,弯腰闪躲,她听见身后“砰”一声脆响,随之水花四溅,玻璃碎渣掉落满地再次发出一声脆响,又叫人的心再次往上一提。——周淳竟然随手将尚未喝完的半杯水擦着惊恐万分的陈芷睛身侧掷向了墙壁。随后,伴着芷睛后知后觉的凄厉的一声尘叫,紧跟着是周淳的一句怒骂:“你******胡说些什么?”

陈芷睛扭头奔去了客厅,扑倒在沙发上委屈地、气愤地嚎啕大哭,她的哭含有堵气和表演的成份。以往她哭,周淳会柔声地来哄她,就是哄不好也会承诺送些贵重的礼物给她。她边哭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卧室的方向,等着周淳走过来,她想这一回她一定不轻饶他,他居然敢扔水杯?而且是朝着她的方向,他就那么不担心会伤着她?

当一个人的表演无人观赏,逐渐冷场的时候,当嚎啕大哭转为呜咽啜泣的时候,她等来的是心凉!是失望!十来分钟过去后,她哭声渐消,方能在寂静的空间里听见卧室那边传来的轻微地、舒缓地鼾声。听那节奏,听那频率,都是她熟悉的。是真的,不是装的。周淳竟然睡着了!在这样的时候,她在哭泣,他怎么可以听着她的哭声熟睡?

陈芷睛气绿了眼。胸中一股闷气像充气过多即将要爆炸的气球一般,找不到人发作,也不敢像个泼妇似的发作,她知道她没有立场,因为她不想输。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只能一个人坐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喝着了闷酒。她喝的是连周淳也舍不得喝的酒柜中最好的一瓶陈年红酒。没有菜,只有她自己忽哭忽笑,感怀人生,她觉得人生很讽刺,千辛万苦到手的东西并不能带给她多少快乐,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她恨周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当初,我在餐厅做领班的时候还是很纯洁的一个女生,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升大堂经理。大堂经理是她最大的梦想,可以拿到高的薪水,光鲜亮丽的走出去,拥有一定的社会身份。走哪儿都能扬眉吐气地活着,去结交自己心仪的男生。她理想的男生是吴彦祖那种,挺拔、帅气,笑起来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笑容要像三月的阳光一样照进人心里暖融融地,连冰雪都能融化。

显然周淳不是这一款。周淳多年来过着优越的生活,酒桌上应酬多,啤酒肚出来了,人也发福了。不胖,但是有点壮。

是周淳破坏了她的人生,他明知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为什么还来追她?她等待,以为他会给她名分,没想到一年之后,他乐于享其人之福,他丝毫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她的心越来越急躁,想想自己的处境,她常常在深夜里失眠,整个人日渐憔悴。做情人这条路永远都不是她要走的。她长得好看,身材匀称,骨肉匀婷,人不笨,也不懒。她有自己的追求,凭什么她就只有沦为小三的命?难道她天生就比别人低贱一些吗?她就不服这个命。周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她偏要给他使点绊子,加点油盐,看看他家里的那位是不是能忍得了这口气?

她没想到林蓝是个刚硬的主儿。原想着,他家里闹一场,她得点分手费,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没想到这一点火,倒真给她等来了机会。

她更没想到,船到桥头,周淳竟是这么不在意她。她原本以为他是在意她的,是爱她的,竟是自己太天真!

当喝完最后一口酒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陈芷睛狠狠地想:周淳,都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变成一个坏女人。看来还不够,还要再使点坏,断了你的后路,掐死你的念想。

几天之后,在林蓝家碰了一鼻子灰的周淳觉得好生奇怪,之前林蓝对他不热情也还算客客气气,有理有节。为什么今天她阴阳怪气的?

他本来还想在林蓝的面前说几句软话,求她同意复合,跟他回家去。没想到林蓝阴冷着脸,用增恨加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对他说:“跟你回去?你想妻妾成群?”

“你这什么意思?”周淳假装无辜地问。

“明明家中已经住进来一位,你让我回去?两女共侍一夫?”他还敢装蒜?林蓝心里的火直往上冲,眼睛瞪得如要吃人的猛虎,情绪难以自控。听说陈芷睛搬到家里去时她已经是怒不可遏,她前脚刚迈出门槛,他怎么可以后脚立马让新人进门?可气的是他还要来求她回去?他打算拿两个女人如何安置?

周淳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知道自己做得过份了些,但又嫌林蓝话讲得难听,令他颜面不存,他陪着笑脸提醒她“这话说得太刻薄了啊!”

林蓝反过来执问他:“我说得刻薄?”她冷笑了三声,说:“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真想拿扫帚把你打出去!”

周淳无赖的那部份个性又展现了出来,他狡辩说:“她只是过来帮我打扫一下卫生,谁说让她住到家里去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见不得家里脏。”

林蓝笑了,她说:“你们越处越好了哦!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不想知道,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讲复合的话”她恶狠狠地厉声喝道:“我觉得恶心!”

周淳讪讪地说:“这又怎么了嘛?才几天工夫又这样?是谁在你面前嚼了什么舌根?”

周淳出了林蓝家,烦燥得直抓头发,他低着头暗想:没跟什么人说过这事呀?他那几个朋友虽然知道,但都不是多事的人。谁呀?跟她爆这个料?

他想会不会是陈芷睛?陈芷睛没跟林蓝正面交锋过,按说也不可能。

他打了陈芷睛电话约她见面,还是当面问个明白的好。

周淳走后,林蓝倚在沙发上,看着一条手机短消息沉默不语——林姐:周淳昨天是跟你喝的酒吗?两点多才回家,醉得不省人事。你还不知道吧?我搬过来好几天了。

挑衅意味十足的一条短信,林蓝没有理会她。那个女人根本不值得她理会,大概她就是想激怒她,然后看她是怎样气急败坏地去表演一个没有风度的泼妇,她不上这个道,她都不混江湖了,江湖恩怨又关她何事?

但是她还是会难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八年都投注在周淳身上,而现在她和周淳的这一页真真切切地翻过去了。

在陈芷睛上班的餐厅门外,周淳质问她:“你有没有在我老婆面前乱说话?”

“什么乱说话?我跟你老婆又没有接触过。”陈芷睛装作无辜的样子很委屈地说。

“真的不是你?你搬来我家,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我的朋友不可能乱说话。”周淳笃定这事应该是陈芷睛做的。

陈芷睛红了脸,红了眼眶,泪水盈盈地冲他叫嚷:“为什么你信谁都不肯信我?你许多朋友都认识你老婆好几年,怎么就不可能是他们说的呢?再说我敢上你老婆面前说这个吗?她恨我恨得要死,我就不怕她万一发飙打我骂我吗?我敢去招惹她吗?”

陈芷睛的叫嚣声吸引了好几双好事的眼睛,那些粘在身上等着看热闹的眼睛和耳朵让周淳混身的不自在,他怕丢了面子,安抚她说:“好啦,好啦,不是你就好了。”

周淳驱车离去,陈芷睛目送他的汽车消失在视线里,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浅浅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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