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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安的安胎

安可和刘一佳听说叶苑决定要这个孩子,都感到十分的惊讶。她们三个是大学时代的好友,毕业后又同时留在这座城市。虽然三人的个性迥然不同,但却有着相当深厚的闺蜜友谊,对彼此的了解,也仿佛是自己手心的掌纹,一眼看下去,总能看个差不多明白。

安可的个性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有点咋呼,猛的看上去没脑子似的,叶苑经常说她是抽风型人物,但安可在三个人里,却是目前过的最正常最安稳的。说她过的正常是因为她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按部就班,妥帖的严重不符合她这种个性。别人介绍了个男友,看中了,谈谈,然后就结婚,生孩子,开个小店混日子,钱多钱少也不在乎的那种。

刘一佳呢,属于那种典型的小女人,贤妻良母型的,长的很漂亮,只是偏柔弱了些,也正是这种柔弱,几乎所有人一看到她,就格外想要保护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学校提出让她留校,但她的男友沐春却坚决要回老家发展。于是爱情至上的刘一佳就放弃了留校的大好机会,和沐春一起回了沐春的老家。可没两年,沐春因为考上了公务员,又回到了当初读书的城市,于是刘一佳又放弃自己一片光明锦绣的工作前途,再次跟了过来,毫无怨言。

叶苑和安可经常说刘一佳,有了爱情,丢了自己。

至于叶苑,她很理智。永远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是所有接触过她的人最大的评价。看起来似乎总是没有主见的叶苑本质上是个相当独立的女人,表面随和的她其实不喜欢被人指使,也不喜欢去附庸别人,她一旦决定什么事,就很难再改变,只不过,叶苑为人处事的底线便在于,不能触碰她的底线。也正是这种坚持,雷涧明在她的支持下,才能将公司搞的这么好。所以当初她说坚持不生孩子,安可和刘一佳都认为她会坚持到底。突然听她说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难免意外。

“怎么啦?难道我就不能改变主意吗?”叶苑悻然道。

“当然可以,只是没想到。”安可咂巴咂巴了嘴,很快,她又相当疑惑的问:“不过老叶,你可不是那种轻易就动摇的人啊,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啊?”

叶苑笑笑,看了对面的刘一佳一眼:“就凭你的口才,当然说不动我!一佳行啊!”

“啊?真假的?”安可吃惊,又有些不服气,不过想了想,又很快释然,三个人之间的友情及相处方式,她早已习惯。

“叶子你也是的,心里有数就行了,何必说那么明白呢?害某人没面子!”刘一佳一笑:“正好了,叶子,咱们两家的孩子以后可以一起去幼儿园,要互相照顾啊!”

叶苑也笑了起来,举起手里橙汁:“来来来,干一杯!”

“你们就排挤我!”安可不满了。

“哪有……到时候你家豆豆可是大姐大呢!”刘一佳说着,用手中的杯子轻磕了安可的咖啡杯。

安可咧嘴一笑,举起咖啡杯:“干杯干杯!以后你们娃都跟我我闺女喊姐啊!”

“可是一佳,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办的呢?”放下杯子,叶苑问,她蛮担心刘一佳的,知道刘一佳的婆婆可不是吴美兰。因为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

听到这话,刘一佳原本挺好的兴致,一下子败了下来。

一看这模样,安可和叶苑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叶苑那边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而去。而刘一佳这儿,情况则是大大的不妙。

三个女人都没想到的是,晚上刘一佳回家,为了喝不喝中药这事,家里闹开锅了。

刘一佳回家刚打开门,就有点发懵了。

门口乱糟糟的放了几双鞋。还没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她婆婆郭春香的声音。

“小春啊!你说你还是个男人吧?我叫你让她喝中药,你这点事都办不了?你是她男人不?”郭春香的声音有点尖,很容易分辨。

然后是沐春的声音:“妈,她一大活人,她不愿意,我总不能硬逼她喝下去吧?”瓮声瓮气,倒是一贯的个性。

“硬逼?啥叫硬逼?难道我是为你们坏?还不是为你们好啊?搁咱乡下,哪家媳妇敢说一个不字,家里男人一个巴掌早就上脸了!你是她男人,你怕啥?真没用,你看你那窝囊样!”郭春香的声音又高了些,看来是不满儿子这样窝窝囊囊大气不出的态度。

接着传来几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春子!你是她男人,她还敢不听你的?”“就是喽!喝了保险嘛!当初你妈也是喝了这个药,才生下你的!”“是嘛,就算是城里人又怎么了?既然嫁给咱们农村做媳妇,有些事就该遵守嘛!”

沐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三姨、五姨、小姑……妈,一佳的个性你们也知道,我真怕她逼急了,想不开!”

“想不开啥?想死?想死也要把我家孙子生出来才行!”郭春香蛮不讲理的说:“想死也没那么容易,还要看咱家祖坟里收不收!”

“妈,你干啥说的这样难听啊?一佳不想喝中药,也是怕对孩子不好!”沐春说道。

“啥不好啊?你不就是我喝中药喝下来的吗?我不喝中药有你吗?你不也一样念大学考公务油吗!你要是个丫头,你指不定在哪打工呢,哪有这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安稳日子过?你看看你那两个姐姐,不是早早嫁人了嘛?跟着男人在外头打工,累死累活的,连娃都仍在家里照顾不好。”郭春香的农村口音,总是将公务员的“员”念成“油”。

“我姐她们还不是因为你没让念书?哪个都不笨!那一佳不也是大学毕业?”沐春不满的回应。

“她那是老子娘得力啊!人家都是干部。不过她就是干部子女,也不能娇贵到中药都不喝的地步吧?小春啊,她现在嫁给你,就是我们沐家的人!要管的坚决不能手软!”郭春香的声音毫不客气,斩钉截铁:“还有,你也不问问她,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啦?有你这样做老公的嘛?啊?你看你,你看你,看你这个窝囊样!就这样被媳妇管着的啊?还能让媳妇蹬鼻子上脸的往头上爬?”

门里还在吵吵嚷嚷着,相当的热闹,以至于压根没有人发现家里的大门早就敞开着,刘一佳就那样愣愣的在门口站着。她在门口静静听着,不知道这个场合自己该进去还是不进去,她也不知道婆婆郭春香今天会来,还带来了沐春的姨娘和姑姑,刘一佳想,自己回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她看了看手机,快十点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此刻她的心里,突然有了种有家不能回的悲凉感。

轻轻的带上门,转身下楼。初春的夜,还是蛮冷的,刘一佳将手里的包抱在胸口,抵挡袭来的冷冷夜风。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沐春的。

刘一佳知道肯定是婆婆郭春香催促沐春打来的。她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才接电话啊?还没结束吗?小佳?”沐春不满的抱怨。

刘一佳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回来了,到楼下了。就上来。”

沐春的声音欣喜和轻松了许多:“哎,好,我妈和三姨她们来了。你快点上来吧,她们今晚要在这住一晚,总要收拾一下床铺吧?”

“哦……”刘一佳一个哦字还没到底,沐春就挂断了电话,那个“哦”字的后半截,就这样淡淡的飘散在夜色里。

郭春香和沐春的三姨小姑,坐在沙发上,看见刘一佳开门进来,刘一佳喊了一声:“妈,您来了?小姑,三姨,五姨你们也在啊?”

郭春香笑了一下,欠了欠身子,算是打招呼。在刘一佳的面前,郭春香是一直很有婆婆的威严的,有几分旧社会大家长的气息。

倒是一旁的小姑比较热情,招呼道:“哎呀,一佳啊,你才回来?我们等你好半天了!来,过来坐。”说着起身,拉过刘一佳往沙发这儿走。

刘一佳一看,小姑似乎想要让自己坐到郭春香的旁边去,连忙说道:“不了不了不了,我听沐春说你们今晚在这睡吧?我给你们铺床去!时候不早了。”

小姑说:“歇会再铺,刚回来,坐坐聊聊。”说着继续拉刘一佳往沙发边走。

刘一佳有点无奈,但她实在不想坐到郭春香的旁边去,便找了个理由:“小姑你坐吧,我坐椅子就好了,医生关照我不要总坐沙发,会影响胎儿!”

“哦?还有这讲究啊?”小姑一听,悻然松手,笑笑:“难怪人讲城里人讲究多,今儿算是见识了。这怀孕坐凳子也有讲究呐?我们那会,想躺就躺,想睡就睡,倒是自由。”

郭春香听了一笑,看了一眼刘一佳,然后说道:“梅子,你随她去吧,她矜贵呢!再说了这么晚了,再不铺床,咱们晚上就要睡地铺了!”

刘一佳一听,便明白郭春香言下之意是自己回来的太晚了,于是便解释道:“嗯,好的,妈,我这就去把客房整理一下。今天回来晚了点,和几个朋友喝茶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五姨开了口:“啊?喝茶?在哪儿喝的啊?一佳哟,你现在可是双身人啊,肚子里还有一个。要注意的,茶什么的可千万少喝!那东西喝多了不好!”

沐春说话了:“对,一佳,你快把客房收拾收拾,妈他们今晚在这睡。以后你也少出去喝茶喝茶的。”

“嗯,好。”刘一佳松了一口气,转身进房间抱被子整理床铺,一边探出脑袋来,回道:“五姨,我喝的白开水,和我两个大学同学一起,她俩一个怀孕了,还有一个有宝宝了。”

五姨没吱声。

“哦!那也要注意,这么晚了,外面风大,可别着凉了!”小姑倒是关切,又接着问:“要不要帮忙啊?一佳?”

“哦,不用不用!”刘一佳连忙回答。

“没事,做点事也好,我怀沐春那会儿,还干农活呢,点种子插秧锄草,麦子熟了还要割,哪样不做?不比她清闲。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娇气的很,多干点事,到时候生也好生!省得去剖腹产,多花钱。”这是郭春香的声音。

接着传来了五姨她们几个的附和声,无非便是生孩子怀孕,又谁谁家生孩子剖腹产花了多少钱躺了多少天云云。刘一佳在客房里收拾着,她觉得眼眶有点酸,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虽然郭春香没有同她讲孩子的事情,但刘一佳知道,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的。

刘一佳觉得很委屈,可这委屈却又无从可诉。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梅苏平。但她也不敢同梅苏平去倾诉自己目前的状况,她实在不忍心母亲再为自己的婚姻操心了。

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她猛然想到了叶苑的婆婆,她想,如果郭春香有叶苑婆婆的一半,哪怕多管一些事也无妨啊,自己做梦都怕会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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