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惠昭尽量缓和了语气说道：“每一个人都是多面的，也许令妹在公子面前是窈窕淑女，但到了其他环境里却是另外一副样子，甚至那个时候的表现与她在公子面前的表现完全相反。”
说到这里，裴惠昭暗暗想道：虽然她话说的比较含蓄，但以陈希之的聪明，应该会明白她为什么不想跟陈嫣然有任何交集了吧？
不料陈希之听了裴惠昭的话，竟然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并没有错啊——一个人本来就应该根据环境的不同而改变自己。”说着，陈希之看向裴惠昭，反问道，“难道姑娘不是这样做的吗？”
直到此时裴惠昭才发现跟陈希之说话实在费劲，她甚至怀疑陈希之对陈嫣然的维护是不是超越了是非——凡是陈嫣然做的，在陈希之这里都是对的，凡是陈嫣然谴责打击的，在陈希之这里也必然遭到谴责打击。
一想到这里，裴惠昭就觉得心寒，刚刚对陈希之萌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感顿时因为这样的认知毁于一旦，她素来讨厌是非不分的人，因此更觉得与陈希之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这样想着，裴惠昭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抬腿就要迈过门槛，这个时候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一会儿陈嫣然放风筝回来被撞个正着。
偏偏这个时候，陈希之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不放，被这样的情形吓了一跳，裴惠昭忙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男子，大声说道：“公子越矩了。”
没想到陈希之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样做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你——”裴惠昭一时气急，看向陈希之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如此不堪的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想到这里，裴惠昭只觉得眼前的男子要么是纤尘无暇，真的一点也没有沾染到人间烟火，要么就是内心深沉至极，不但将自己的表象掩盖，甚至连与生俱来的心机也一并掩盖。
见裴惠昭挣扎的越来越剧烈，陈希之突然说道：“姑娘刚才救治农夫时一片佛心，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执意救农夫脱离危险，为何现在就不能秉持一片佛心呢？”
听了陈希之的话，裴惠昭微微一愣，连带着停止了挣扎，暗暗问起自己：是啊，她为什么就不能对陈嫣然秉持佛心呢？
见裴惠昭似乎被自己的话说动，陈希之松了一口气，当看到自己还拉着裴惠昭的手时，突然一阵尴尬，忙歉意地对着裴惠昭说道：“对不起，刚才在下一时情急，有失规矩，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本来对陈希之已经好感全无的裴惠昭此时听了他的解释，先是一愣，接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但无论怎样，裴惠昭还是决定尽快离开御史府山庄，正当她准备再一次向陈希之告辞时，就听陈希之轻声说道：“刚才看姑娘为农夫治病时十分专注，在下钦佩之至。”
这样一来，裴惠昭反而不好立刻提“告辞”的事情，毕竟对方这样说了，她总得有所回应才是。
想到这里，裴惠昭淡淡地说道：“公子过奖了，任何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都会很投入。”
“这么说姑娘是非常喜欢‘杏林’这一行了？”陈希之接过裴惠昭的话问着，眼底似有隐隐的期盼。
听到陈希之这样说，裴惠昭点点头，算作承认，接着轻声回答道：“每当看见病人经过我的救治脱离危险，渐渐康复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惬意——我很希望周围的人能够因为我而幸福。”
说着，裴惠昭的脸微微一红——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对裴玑之说过，也没有对裴流光说过，更没有对萧赜说过，如今却对着一位刚刚认识不久、尚属陌生的男子讲了出来，裴惠昭只觉得自己有些说过了。
觉察到裴惠昭的尴尬，陈希之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紧接着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淡然地笑了笑说道：“希望自己造福旁人——这样的志向，裴姑娘的确当得起那位农夫那一句‘观音在世’。”
“公子谬赞了，”裴惠昭轻轻浅浅地回答道，内心里也不再那么排斥陈希之。
见此情形，陈希之缓缓说道：“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是为了自己做很多事情，其实他们不知道为了别人做事其实最后都会福报在自己身上。就像你刚才救了那位农夫，也许农夫回去后会跟他的家人、他周围的人说你救了他，然后不久的将来、或者很久以后，你也会得到这些人的帮助，而这些都来源于你刚才的舍身救了他一命。”
“公子的慧根很深啊，”听了陈希之的话，裴惠昭情不自禁地感叹着，她平日里虽然也偶尔翻看佛经，但却绝没有像陈希之这样领悟如此深刻。
不料陈希之听了裴惠昭的话，浅浅地说了一句：“姑娘过奖了，”然后便极认真地打量起她，那神情似乎像是在欣赏一幅画，沉浸而欢喜。
被这样的陈希之吸引着，裴惠昭渐渐没了尴尬，恰在此时，就听对方沉沉地问道：“姑娘对于医术尚且如此专注，那么对于人呢？”
人？裴惠昭一脸茫然，她不知道陈希之指的是什么。
触及裴惠昭的脸色，陈希之微微一笑，说道：“是我没有说清楚——该罚，”接着，他缓缓解释道，“如果姑娘心仪一个人也会很专注吗？换句话说姑娘会‘倾心相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