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穿过云层,整个小院笼上清辉,方初久应红菱第三次催促极不情愿地踱着步子来到书房。
透过纸糊的格子窗,依稀可见里面静坐的人姿容瑰滟。掩映在烛火里面那双微垂的眸,让人想起积聚了万千河流沉淀出的沧澜碧海,深邃幽静。
若是没有尝试过他的腹黑手段,她此时定然被他这张美人皮给迷得眩晕,更有可能脑残地撸起袖子擦着口水跑进去求大神要飞吻。
灯芯“噼啪”响了一下,方初久回过神来,信步走进去,“少主,你找我?”
宫洵没反应。
她又问:“少主,找我何事?”
宫洵还是没反应,只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方初久深呼吸了一下,蕴足底气,正准备把最拿手的狮吼功亮出来震一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却不想他突然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弯唇云淡风轻道:“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王意显还没离开翠屏府。”
“啥?”方初久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这种破事有啥好说的?”
见她一脸有气没处撒的憋屈样,宫洵掠了掠眉,又道:“但是跟随他一起来的一半护卫太监以及礼仪坊的两位嬷嬷在两个时辰前,也就是红菱第一次传唤你的时候已经走了,看那方位应是清阳没错。”
“宫洵,尼玛你故意的!”方初久怒火中烧,这个时候才说还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一天不走,她就出不去翠屏,若是司礼监的人提前到了方家,方子玉交不出人,这得是多大的罪?
来回踱步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一回头见桌案前安静看书的人,她虽恨得牙根痒痒,却奈何他不得,遂放软了语气,“哎哟,我的少主大神,您老能不能看在那一千两黄金的份上帮小的一把,我若过了这关,定请天下最好的雕塑师为你塑金身,建祠堂,当活菩萨供养可好?”
话说着,手便伸到他双肩,轻轻按摩起来。
“嗯……”宫洵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被她那一手顶尖按摩技术给爽的还是赞同了她的说法,总之方初久一见他那事不关己的平静模样就恨不得两只手立即变成利爪撕碎他。
“你还了我一千两黄金还有钱为我塑金身?”良久,宫洵似是才想起来般,极是淡然的问了句。
“……”这是该关注的重点么?方初久在心中咆哮,这货的智商跟猪有得一拼!
“瞧您说的,我好歹也是方家堂堂嫡出小姐,一千两黄金嘛,顶多把我嫁妆拿一部分出来不就OK了?”方初久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耐心为智商能与猪拼的少主解释。
“是么?”宫洵像是有些惊讶,微微侧身拿过几日前的契约,指着上面道:“你如今可是我的仆役方初久,似乎与方家扯不上关系呢!”
方初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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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战败出来的方初久,无力的坐在房门前,望着黑缎般天幕上挂着的一轮皎月,微微叹气,她本不是矫情的人,但此情此景让她不由想到前世一起出行任务的那帮铁哥儿们。美貌倾城,却永远冰冷着一张脸的蓝晴;为了帮娱乐圈女友排除异己甘愿入组织的燕子师兄;杀了人还装无辜的白梅。
她们……是否也在看这轮月,是否还记得每次出任务都要被上级骂“花痴”的方初久?
肩上突然搭过来一只肥厚的手掌,“干嘛,触景生情呢?”二妞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以为然的低嗤一声,“这破月亮有啥好看的?有那功夫你还不如琢磨琢磨如何弄到钱还给人家。”
“你……都知道了?”方初久偏过头,抿了抿唇。
“嗯,我偷听到的。”二妞应声,微微嘲弄,“我说你这跟头栽得够深啊,平白被人诓了那么多银子不说,还把自个儿给出卖了。”
方初久晒笑,“哪能呢,我只不过盼着他能带我回家罢了。”话落似是想到了什么,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最擅长挖地道的吗?能不能从这里直接挖到翠屏城外?”
“这简单!”二妞自信地点点头。
“真的?”方初久一脸欣喜,“那你能不能……”
“不能!”二妞打断她,“这里到城外,少说也有几百里地,我在地道里待惯了倒是无所谓,若带上你,还需要挖掘更多的通风孔,这样一来工程量大了不止一倍。”
她撇撇嘴,继续道:“再说了,你是没看见如今东西南北四个门被看守得密不透风,据说除了原先停驻在这里的司礼监王督公和韩大将军,就连皇上最宠爱的二公主也来了,那个人有些邪乎,我可不想死在她手里。”
方初久眸光晦暗了一瞬,没想到这坑爹的穿越竟让她有家不能回。
“二妞,你家人呢?”她再次抬头,黑云吞覆了月光,只剩一地昏暗。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二妞撤回搭在她肩上的手,低眉望着地上昏暗光线斑驳出的树影。
方初久虽然没看清楚她的表情,但从周围突然低下来的气压便知提及了她的伤心事,遂扯了个话题,干笑两声道:“上次在酒馆亏得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如今指不定已经死在了那帮老太监手里呢!”
二妞闻言抬起头来疑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哪,怎会引来这么多人的追杀?”
方初久翻了个白眼,“你看看我这样能是什么人,也就是司礼监那帮没种的老太监闲得蛋疼才会到处抓人玩刺激刺激雄性激素。”
二妞虽听不懂她那几个新鲜词,却也理解了大体意思,端着一脸的不相信,“瞧你细皮嫩肉的,又是迫不得已签了卖、身契,难不成是遭了这院子主人拐来的?”
方初久暗自腹诽,可不是被夏侯变态拐来的吗?也不知她是倒了几辈子大霉,刚出狼窝又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