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犯上可不是大都督您一贯的作风。”瞧见司马昭云眼中的疏离,夏侯茗也不生气,低眉班弄起指甲来。
“下官不知公主此话何解。”
“呵呵……”弄指甲的人又低低地笑了一声,“肩舆上坐的根本不是方幽澜,大都督你以为找个容貌相近的人就能瞒天过海骗过满朝文武甚至是父皇吗?”
司马昭云默了默。
“不过……”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是不是方幽澜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做什么?”司马昭云猛然抬起头,“方幽澜可是未来国后。”
从这段对话,方初久听明白了几分,她如今坐的原本属于方幽澜的位置,不管是谁人坐上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坐上去就是方幽澜——一个被政治权利倾轧操控命运的望门世家嫡出小姐。
方幽澜是怎么死的她并不知道,但跟这该死的婚约八成脱不了干系。
是坐以待毙,再次眼睁睁看着生命流至尽头沉默消失,还是勃然奋起将世人加注在方幽澜身上的狠戾残酷和即将转到自个儿身上的已知衰颓命运统统还回去?
方初久努力掀开眼皮望天,头顶上灿然一轮金阳,冲破久雨后的层层青云,独立在云朵青黑色的轮廓边缘,那样灼目耀眼,如洗涤净化过的灵魂一瞬间绽放出的卓然光彩,让人移不开视线。
忍!
为今之计,她只能做到这一个字,也必须做到这个字,上次逃跑失败后,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后续出逃计划,但今日一早看到方子玉在面对残酷的定局时心底破碎出的那抹她前世所没有得到过的叫做“亲情”的东西后,她彻底放弃了。
天下虽大,自由虽好,若无亲人相伴,终只能是青灯一盏,蓑衣一袭,形单影只,漫长夜空与遥遥星河相顾无言。
那种无人倾诉暗中吞泪的苦逼生活她过得够久了,久到让她忘记了当初那个身着粉色泡泡裙牵着妈妈温厚手掌的小女孩是何模样。久到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从一见到血就头晕的孱弱贵公主变成后来喜欢上血腥味的杀人女魔头。
十二年一晃而过,有人摇身一变成了各种神坛上散着煜煜光辉遥不可及的形象大使,有人一念沦堕从此成了路边乡野村夫。
当她披着美艳皮囊手执高脚杯嘴角扯笑出席各种上流社会交际场所时,没有人知晓她十年的血路历程。
她愤恨,她隐忍,只为自由。
承蒙老天垂怜再给一世,那么她便为了自由而活,为了亲情而活。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下官不喜欢绕弯子。”半晌过后,司马昭云直切主题,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幽深阴冷的眸子里慢慢聚拢警惕。
“大都督不要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借她一用罢了。”夏侯茗站起身,唇角重新染上温婉笑意,“不久前临水县筑天坝决堤,本宫奉命与河道按察使带人抗洪救灾,可是好巧,就在三个时辰前,本宫前脚刚踏出临水地界,随后一封弹劾我谋杀未来国后的密信就到了京师。你说他们这么劳师动众,不惜跑得马儿口吐白沫尥蹶子,让我好生为难,我若是不现身,让他们因污蔑本宫受牢狱之灾,那岂不是大家都很难堪?本宫这么爱民,自然要为他们洗刷冤屈,但介于这冤屈之根本出于我自身,所以我再三思索,还是决心亲自出马,害一害这尊贵的国后,走个形式,好让大家心理都平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