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雏往摆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侧身对我笑了笑：“能让人失控做傻事的是酒，能压惊的也是酒。再来一杯……”
我对站在吧台内的楚雅鱼做了一个手势。
楚雅鱼拿起酒瓶给我们斟酒：“凤先生，不是我说你，有时间你应该多陪陪齐小姐。再说博士的酒量也不好，别老缠着他喝酒。”
“猫咪，”小凤雏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男人之间的友谊，跟喝多少酒无关。”
“但愿你不要说为了友情，可以不要爱情之类的废话。”楚雅鱼昂起头，“我还是喜欢博士这种从不喜新厌旧，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小凤雏委婉地一笑：“猫咪，我觉得你还是不够理解男人。我和博士都是同一类人。因为我们都是浪子。”
“那我是不是应该称呼自己是****。”楚雅鱼掏岀一截鱼干咬了一口，“呃，这称呼真别扭。”
这时胡莉从通道里走出来，展颜一笑：“博士，程督察醒了。”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胡莉走到我身边，端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眯了眯眼睛：“不过她根本记不得怎么躺在沼泽地，又怎么获救的事情。我寻思我们以后在她面前，还是绝口不提她死而复生的离奇遭遇为好。”
楚雅鱼一脸坏笑：“狐狸精，程督察的隐秘从前只有博士、黑蜘蛛小姐和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看出来，程督察跟博士撒娇，黑蜘蛛小姐从来不发火。”
“我倒不觉得黑小姐天生是个醋坛子。”胡莉放下酒杯，揉了揉脖子，“臭猫咪，你到底藏了多少好酒？”
“我也不知道。”楚雅鱼狡黠地笑了笑，“反正博士想喝酒时，我才会拿出来。”
胡莉扁了扁嘴，走到操作台前查看数据。
我抽了一口香烟，对小凤雏说：“兄弟，我很欣赏你独自在夜里追踪那群掠走程督察的异类的勇气。但是以后发生类似的情况，我希望你不要单独行动。”
小凤雏点了点头：“现在我明白自己的能力确实有限。这个团队里的女人，都不简单。”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胡莉突然叫起来：“臭猫咪，按照顺序，离开旄山，我们现在应该是去非山，怎么会走在去阳夹山的航线上了？”
楚雅鱼绕出吧台，束起了头发，靠在我身边：“起飞后都是自动驾驶，我又没有擅自改变航线。话说回来，人在江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话不是这么说，偏离航线会犯很大的错误。”胡莉走过来瞪了楚雅鱼一眼，“赶快向导航中心汇报！”
小凤雏做了一个手势：“不用。现在的航程才是正确的。如果按照记载中的排列顺序，从旄山一路往东，除非穿越大片的沼泽地，否则根本到达不了非山。”
胡莉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小凤雏喝干杯中酒，一面拆手上的绷带一面慢条斯理地说：“小妞，趁我今天心情好。你召集大家到丹顶鹤号的大厅，我来讲一个隐藏了近4200年的秘密。”
胡莉翻了翻眼睛：“好吧！可是说好了，不要讲到关键处就故弄玄虚。”
十多分钟后，全体队员在丹顶鹤号的大厅里聚集。韦白羽、花酒、唐岭、贝拉和莫雅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精神状态都不错。
待井上樱开启电子模拟沙盘，小凤雏开始讲解：“兄弟姐妹们，现在我们看到的模拟图形，是按照经上记载的顺序排列的山，由南往东纵向依次是，非山、阳夹山、灌湘山、鸡山、令丘山、禺稾山和南禺山。实际的路径却不是这样。”他通过触屏转换了画面，“正确的路线是从旄山尾端斜插到阳夹山。从阳夹山分左右产生了两条线路，一条往左经非山、灌湘山、鸡山、令丘山抵达南禺山，另一条往右经禺稾山和仑者山就到达了南禺山。由此证明，《山海经》从前一定亲自实地考察过这两条路线，否则选其中的一条路走，必然就会忽略了另一条路。可是这不是关键。主要的是，在这几座山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为什么会形成这么一大片空白呢？几千年以来，去没有人深究。”
“凤先生，我知道这一列山系应有十四座山，但经上只记载了十三座，”程遥注视着模拟沙盘，“遗漏记载的那座山，会不会在这片空白的区域內呢？”
小凤雏点了点头：“程督察，你真聪明。可以说，那座被遗漏记载的山，是打开这片空白区域的钥匙。”
康仪转动了一下嘴上的香烟：“那座山叫什么名儿？”
小凤雏笑了笑：“康小姐，要回答这个问题，我还得先向你请教上古文明的排序。”
“一般认为，上古时期由十五个氏族开创和传承了人类文明。”康仪从嘴上取下香烟，娓娓地说，“然而有的学者根据研究，整理岀的氏族传承表分阶段又否定了十五个氏族有关开创了人类文明的定义。这份表格分七个阶段阐释了人类文明以及政权的产生和兴衰交替。即称为五方区系时期、法天法地时期、叩向自身时期、重铸烟火时期、立足山海时期、城邦之美时期和躍起中原时期。其中五方区系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8000-6390年，按南西北东中，以木水火金土定位，产生了母系氏族部落。这一时期人类几乎没有战争，主要和洪水猛兽抗衡。法天法地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6390-6210年，产生了以盘古、天皇、地皇、人皇、五龙纪、摄提纪、合雒纪、运通纪和叙命纪几个阶段的政权。可是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些政权的起源地在何处，统治者又是何方神圣。叩向自身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6210-5770年，产生了巨灵氏、句疆氏、谯明氏、涿光氏、钩陈氏、黃神氏、巨神氏、犁灵氏、大马鬼氏、鬼隗氏、弇兹氏、泰逢氏、冉相氏、益盈氏、大敦氏、云阳氏、巫常氏、泰壹氏、空桑氏、神民氏、猗帝氏以及次民氏等部族。可是这些空穴来风的部族分布在哪里，如何兴起，又如何消失无踪，成了无头无尾的悬案。重铸烟火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5770-4070年。产生辰放氏、蜀山氏、虺傀氏、儿遽氏、希韦氏、有巢氏、燧人氏以及庸成氏。但有关华夏文明的传说中，几乎没有这些氏族的存在。立足山海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5070-4170年，产生了混沌氏、葛天氏、女娲氏、伏羲氏、赫胥氏、东户氏、皇覃氏、启统氏和吉夷氏。以上氏族东户氏和皇覃氏传承的时间最长，然而仅有混沌氏、女娲氏和伏義氏有零星而凌乱的传说流传于后世。城邦之美时期诞生于约公元前4170-3150年，产生了仓帝史皇氏、柏皇氏、中皇氏、大庭炎帝氏、粟陆氏、昆仑氏和西陵氏。其中西陵氏有文昌、夸父、歧伯、金二伯和嫘祖五代传承。这一时期纯属东拼西凑的意淫。躍起中原時期诞生于约公元前3150-2230年，产生了轩辕氏、祝融氏、昊英氏、古皇有巢氏和朱襄氏，抛出这一时期的学者，显然有意在歪曲长江文明，粉饰黄河文明而不顾历史的文明迁徙。”
“依照康小姐所说的排序，那些将华夏文明划分为华夏、东夷和苗蛮三大集团的学者情何以堪。”花酒将一支香烟插在烟嘴里，点燃火抽了一口，“大荒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不确定大荒的位置，就分不清海内和海外，有关人类文明诞生和传承的一切论调就是凭空胡说。凤先生，我曾经研究过南禺山。在我认为，这座山处于现实世界里哀牢山脉和橫断山脉的交界处。由这座山发源的佐水，贯穿了整个红河三角洲。因此，我认为你提到的这几座山中间的真空地带，就是人类文明诞生的大荒之地。我好奇的是，你所说的能通往大荒的那座山是什么山呢？”
小凤雏微微一笑。
“臭流氓，”嘟嘟瞪了小凤雏一眼，“不许卖关子！”
小凤雏在模拟沙盘上做了一个标记：“这座山在南禺山的对面，准确地说，是一片丘陵地带。名叫赤仙山。这里是传说中皇覃氏部落的发祥地，种有各种竹子，榕树成荫，真正的凤凰的故乡在这里。皇覃这个部落名称的来源，就是指凤皇和竹子。等于皇指凤鸟，覃指竹子所做的酒筒。”
井上樱十分讶异地张了张嘴，瞥了我一眼，倾身看模拟沙盘。
“凤先生，”韦白羽扶了扶眼镜，“你是皇覃伯益的后裔吗？”
小凤雏沉默片刻，轻点了一下头。
“那么，”我拍了拍小凤雏的肩膀，“你的祖先无疑就是《山海经》的作者。因为远古时伯益作为一方宗主，与大禹一起治水，征战四方，见多识广，才具备了著这部旷世奇书的一切条件。在传说中，伯益在大禹驾崩后成为了王者，但他在为大禹守孝三年又执政三年后，让位给了大禹的儿子启，带着族人从此归隐了。你刚才提到凤凰和竹子，让我想到了华夏文字的起源和传承。从前称《山海经》为雉经或鸟经，而象形文字的记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刻在竹简上传承的。这说明文字和经书的产生都和伯益及其他的后裔有关。”
“我知道的传说，是伯益擅长训鸟训兽，擅长酿酒，擅长引水开渠，擅长建造房屋，还有刀耕火种的方法和打井的方法是他发明的。”康仪想了想，“这些方法在现实世界中的中国西南地区和东南亚地区传承了几千年，而这些区域恰恰是长江文明、珠江文明、湘江文明和红河三角洲文明的源头。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多个民族生活在这个区域内。”她指了指模拟沙盘，“花酒兄所说的这片空白地带，就是传说中产生人类文明的大荒，我觉得十分合理。”
“《山海经》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一部族志。家族的历史，宗族的历史和氏族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小凤雏深沉地说，“由于不断的迁徒，我的族人分散在21个民族之中。因此流传于世的《山海经》的內容，除了五藏山经稍完整之外，其余的大荒经，以及海內海外经混乱不堪。加上历朝历代编纂、翻译和译经产生的谬误，这部著作已经面目全非。即使是对照族志和族谱，也无法还原经书的本来面目。”
“凤哥，”齐娅依偎着小凤雏，含情脉脉：“原来你四处漂流，是一直在寻找《山海经》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