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乱了赵洵的心的,不是她刚刚出手杀戮一人,手染人命。
而是男子从这件事的背后隐晦的提出了她的致命问题,她虽手辣,但不心狠!
以一枚梅花镖,让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却是一个硬不起心肠的人,这天下之大,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蓝慕白分析的字字都对。问梅愚忠魏梦,而魏氏与她之仇不共戴天。
今天之事,如果她只是冷眼旁观已是心软。那问梅手劲不够,一道划不断脖颈与她何干?她吊着半口气反而要被她忠心的主子万般折磨,那又如何?
她出手给了那问梅一个痛快,便不是心软,而是心善!
其实,两世为人,她何尝不知道,宫闱之事,绝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解决。
只是一来,她心有不甘,二来她心不够狠,蓝慕白的计划……今夜之行,不过是将这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她面前罢了。其实,她心里也很明白。
否则,她又何必还是依了他的计策在城门特意露了那钱袋?
她的梅花镖,这些年确实染了不少血。
但唯独,今天这一次,这一镖出去,其实击碎的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的残忍事实。
等着天色大亮,她就要踏上这满是荆棘之路。
回到那西面小院时。牡丹和芍药都醒着,显然是专门等她回来的。
“怎的都不睡?”
赵洵淡淡出声,声音里除了清寒冷冽的意味,还带了点斥责的意思。她自然知道这姐妹二人是在等她。只是,两个人这个时辰便已换了男装,显然是早就站在了蓝慕白这一边。
就是这分显然,再次触动了她心里的恼意!
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也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姐……”
牡丹和芍药同时开口唤了一声。
这一声,却喊得三人都是一愣,唇边轻笑,这十年来,这个称呼在她们之间其实已经用得极少了。
赵洵一时有些萧索:“你们姐妹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七年十一个月又十七日。”
又是一声异口同声的回答。
女子眸底的寒意渐融,声音也放缓了一些:“你们……你们倒是记得清楚……”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那时的赵洵不知被何人推落到了撷芳殿的废弃池塘,再醒来,却已经只剩一抹来自异世的魂魄而已了。
醒来的时候,等着她的噩耗有两个,一是她现在的身份已是北梁二皇子赵洵,二是这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刚刚奉旨要前往西凉游学求取玉蟾蜍之血。
名为游学,实为质子!
刚到这世的头三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她那美人娘亲,对她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事必躬亲。加上她刚刚溺水,连床都下不得,所以连方便解手都是皇后的奶妈柳嬷嬷帮忙。初时,她以为这是因为她难产,身子羸弱,当娘的难免就会溺爱一些,她还为这男儿身懊恼不已。
直到那日她被梦魇所惊,起来时浑身冷汗,恰好皇后和柳嬷嬷又不在,她坚持要沐浴,这才勘破了自己的女儿身。
还好,一来皇后和柳嬷嬷的防备之心甚重,几乎没留什么丫鬟仆妇在内间传唤,二来,她一个二十来岁的现代人,实在是受不了将沐浴之事假手她人。
否则,她只怕是洗个澡就把自己的小命洗没了吧。
她以为这十年,已如白驹过隙,弹指之间。
想不到现在心绪一乱,这些前尘往事便一幕幕接踵而至。
她之所以带了牡丹芍药两姐妹前往西凉,大约便是要从……从她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所以,不适合将跟在她身边的莫肆带在身边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