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阮绥感觉全身黏的难受,匮乏无力。杏眸没有睁开,口中嗫嚅,“灵雨……”刚一开口,阮绥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切并不是幻想也不是梦境,是真实存在的罪恶。
剑下的亡魂,蔓延的鲜血,凄惨的尖叫……都让阮绥逃不走避不开。
玉怀清站在门外,夜已黑,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光洒在地上如白霜一般,听到屋内传来声响,玉怀清推门而入,正看到阮绥半坐而起。
阮绥抬首看他,只匆匆略过,神态淡淡。玉怀清一愣,似是不曾想到她如此冷淡的眼神,可又知确实如此,那时她蛊毒发作,哪里记得做了什么。
他神色复杂,掩饰眼中的显而易见的失落感,走到距她好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沉静优雅的站在那里,有着不能名言的情绪。外头月光倾泻进屋里,洒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肌肤如雪。
就是这样如梅花般孤傲的人草芥人命!
“你中了蛊毒?”玉怀清肯定的说道。
阮绥并不意外,沉默着,艰难的想从床榻上下来。可全身发软使不上劲,只是坐起来都满头大汗。
“谁下的?”玉怀清继续逼问。
阮绥脚刚踩到地上就跌倒在地上,薄衫散地,显得异常狼狈。
“我问你谁下的?”玉怀清似不曾看到她的惨状,咄咄逼人,凤眼泛红。
阮绥不解的望着玉怀清,玉怀清自知自己的多度急切,收敛几分,声音恢复如常,“蛊毒到底谁下的?”强势不减,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
其实玉怀清也猜到了,可他还想骗骗自己。
阮绥冷笑,全身轻轻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力到哭都不能全然释怀,声音哽在喉咙,“还有谁能给我下得了蛊毒,你不是应该清楚吗?为了给你求情救你出牢,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你心如明镜,还有颜面来问我?”她话中带刺。
“如今好了,你们跟宁夫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苦了她,竭尽全力的救他人与水深火热,却忘了自己已火烧眉毛了。
“我跟他并无情爱之缘。”玉怀清着重于解释他与宁夫人的关系,他也震惊于阮绥竟为了他而中了蛊毒。
望着阮绥瘫在冰凉的地面上,泪痕凝固在脸上,目光呆滞无神。玉怀清从没有一刻想拥一个女子入怀,发誓此生此世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她因他中了蛊毒,他该偿还。
“阮绥……”玉怀清低低的唤了一声,并未得到她的回应。
他与她一同跪坐在地上,像月下君子,惊艳得不真实。
他娓娓道来,陷进了他不愿提起的回忆中。
“我娘是青楼中的花魁,倾国倾城,美艳动人。可生在青楼中的女人早就学会了那勾人的计谋,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厌烦的脏。玉国君出访去了青楼看上了我娘,我娘甚是欢喜,走出青楼的时候都是昂首挺胸。想着从此摆脱了这黑暗的地方成为了人中龙凤。可哪位君王能长情,不久玉国君就厌了,可当时我娘已怀了我。每天便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于是又开始唱着青楼中的曲子,被宫里的妃子嫌弃,割去了她的舌头。后来她生下了我,却对我不管不问,在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总是骂我‘狐媚子’,生了双会勾人的眼睛。她不许我看他,经常蒙上我的眼睛用鞭子打我,骂我。打完之后又哭天抢地,抱着我悔恨。接二连三的打骂让我对这个娘再无半分情感。再后来她疯了,上吊自杀了。”玉怀清凤眉冰冷,这段往事对他来说只是往事,并无半分感情,他记得那时他还小,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手心上是那女人留给他的玉佩,看到那女人冰冷的身子挂在屋子中央,眼睛睁着,绝色的容颜不再,成了青色,异常恐怖。
他如往常一般推开门,外头的阳光晒在他的身上,让他能感受到一丝生气。
他对着外头的人喊,“娘死了。”外头的人并无太大的波动,两三个人进了屋将她拽下来随意找了个地儿埋了。
他成了被人遗忘的,一直到长了靖宣的质子,玉国君才记起来。
他恨,恨玉国,恨靖宣,恨玉王,恨殷荀,也恨那个早早就离他而去的女人……
他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他要他们血债血偿,而其中唯一的意外就是阮绥。
“如今,玉国也名存实亡,殷荀也痛不欲生。”玉怀清冷笑。
“所以你的目的达到了,可我看不到你的开心。”阮绥一语道破玉怀清的悲哀。前面十多年,他为恨而活,如今,所有人都得到报应了,他该为何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