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正屋,听到咳嗽声。
推开门,吱呀一声,冷风灌入。塌上的人侧躺着,听到声音只以为宫人回来了,不曾在意。
皇后看着那背影随着咳嗽声战栗,薄被在身,屋内也是冰凉彻骨。
想必是受不了这阴冷染了风寒吧。
轻轻来到他的榻边,唤道,“玉怀清?”
玉怀清立马回过身来,惊讶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眉头紧皱,唇色苍白干裂,眼神却清澈透亮。
大约是不喜皇后的到来。
“怎么?这宫里哪里是本宫不得去之地?”皇后挑眉,神色不快。
正在此时,宫人外出回来,看到皇后,忙慌张的扔下炭火,“皇后娘娘吉祥。”
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起来吧。他这是怎么了?”皇后指着玉怀清。
“回皇后娘娘,质子感染了风寒。”果然如她所想,看到她手中的炭火,想到上次那冒着灰烟的炭火,大概明了了。
被人遗忘的质子,内廷自然不会分好的炭火给他们,而大夫更不会来这粗陋之处了。
“怎么就甘心如此?这种厨房炭火根本不可用,明日本宫派人送些好的炭火过来。”让她疑惑的是,他好歹也是一介男子,怎就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一切,还如此淡然坦荡。
玉怀清发笑,此时宫人已经升起了炭火,那灰烟使得他咳嗽得更甚了,单薄的身子让皇后觉得比她弱女子还要脆弱。
“皇后娘娘心善仁慈,可玉怀清为属国质子,一切都是臣应该承受的。凡间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何来不甘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由得你胡来?”皇后见不得他如此,虽像一切看开,其实是对这世间无欲无求。
可说完她便后悔了,离开父母故土诸多年,现在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不像讽刺?
“嬷嬷,照顾好质子。另外这院内的梅花也好生照料。”皇后自知劝不了于怀清便对着一旁的宫人说。
离开前又看了看梅花,果然傲骨之姿,比宫中精心打理的梅花开得更艳,香味清新。
皇后不确定自己看到玉怀清那模样为何会生出怜悯之情。或许是刚进宫时猖狂傲娇,一心只为了皇帝,看不到别人是痛苦是欢喜。
她早应该清醒,看透这所牢笼。这里面的都是行尸走肉,难得有几个有血有肉的人,怎能不怜悯。
于是,皇后让小林子到内廷领炭火送到陋室,外加了御寒物品一并送了过去。
可日子这样一晃,便开了春,乍暖还寒。不久便是除夕,宫里也忙着布置。
皇后忙着除夕宴的表演安排,宁夫人弹琴,而青黛则负责跳舞。皇后与贵妃是不必表演的,于是低级的嫔妃定会绞尽脑汁表演来讨皇帝欢心的。
除夕夜,城门不关闭,家家张灯结彩。皇帝大赦,皇宫里也是一派喜庆。
除夕宴,并无朝廷重臣,只有宫内女眷与皇家子弟。
“今晚大家都不必拘礼,客套话大可不必说,多品尝美食,观赏表演即可。”
皇帝发话不了不听,大家欢快的享受着一年的最后一天。
宁夫人身着水红色裙袄,依旧梅花点缀着,清丽的面容稍加粉饰,跪坐着,裙袄散在地上,眼睑低垂,认真的弹琴,声音似流水清澈舒缓,却并不悲切,让人舒适放松。
琴声中却突然有了笛子的和声,不突兀,像流水敲打着石子,似有意为之,配合得极好,因此也不曾有人追究这笛声从何而来。
琴声结束,而笛声也戛然而止,天衣无缝。
宁夫人起身谢礼,一周下来却瞥了最末端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皇后不难看到玉怀清,他也望着宁夫人,神色是她所不曾见过的亲和笑意。
难道宁夫人与玉怀清相识?
“皇后在看什么?”皇帝的一句话让她收回了视线,可皇帝却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皇帝佯装不知,神色复杂,黑眸阴沉。
“臣妾看宁夫人琴艺高超,羡煞不已。”皇后想搪塞过去。
皇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的时候让你学你非不学。”
当年因为什么不学是他不想提起还是早忘了?皇后不敢看他,看到他云淡风轻的脸便觉得曾经的一切变成了一把刀刺得她面目全非。
于是选择缄默不语,而皇帝也被青黛的舞蹈吸引了过去,不再揪着不放。
青黛的舞蹈妖而不艳,浓妆艳抹。皇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觉得青黛已然不是自己的丫头了,何必为她忧心。于是又想到了宁夫人与玉怀清。撇头看了眼已经落座的宁夫人,却见她认真的看表演,无一丝异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宴会之后是赏烟火,皇后一直寻着玉怀清与宁夫人的身影,却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只狐狸。
皇帝脸上挂着笑意,“皇后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别的男人可有失身份。”
皇后背后一凉,猛的回头,脸上藏不住的惊慌,皇帝的笑让她觉得寒冷战栗。
“臣妾觉着诧异,那男子貌似不是皇家子弟。”
皇帝恍然大悟,原是因为这个,解释道,“那是属国质子,不喜与人来往,皇后不认识也难怪。”
皇后松了口气。
赏完烟火已是很晚了,外面露寒霜重,皇后早就待不住了。叫了灵雨便径直往俐荀殿走去。
绕过荷花池,却被麟妃挡住了去路。
“奴婢参见麟妃娘娘。”灵雨跟了皇后这些时日,说话顺多了。
麟妃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神情中多了一丝的悲凉。
“皇后娘娘可否屏退左右?”麟妃睨了一眼灵雨,灵雨得到皇后示意便带着宫人退下了。皇后与麟妃在宫中漫步,看到宫人来回穿行着忙着除夕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