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惊蛰,城南别苑。
“怪不怪爹狠心?”上官蘅问。
“不会,替爹分忧是儿子分内。”上官羽歆声沉如水,乌睫在眼下罩出灰蒙的阴影。
“那就好。”上官蘅松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你在这里只不过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回东夷。”
“一切凭爹做主。”羽歆依旧淡漠。
“哎——”上官蘅皱眉懊恼道,“情非得以留你为质,希望你能谅解爹的身不由己。”
“爹不必介怀,比起东夷大局,儿子微不足道。”羽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上官蘅闻言,上前握住他肩膀道:“这次算爹对不起你……”
“没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下去了。”上官羽歆却打断他,客气生分道,“近日梦怡身体欠佳,儿子想抽空多陪陪她。”
“歆儿……”上官蘅欲言又止,良久才松口道,“你去吧。”
羽歆行礼离开,走到院口时,却见伍熙昆倚着拱门似笑非笑道:“上官蘅好狠的心哟,居然舍得把你孤身留在帝都为质。”
“以退为进,不失为稳惑人心的好方法。”上官羽歆清清冷冷。
伍熙昆并不打算放过他,“可我发现某人很伤心呢,打从听完他决意后一直是副沉闷的模样,别跟我说你毫无怨言哦?”
“哈哈哈……”羽歆竟仰天长笑,凛然道,“不高兴肯定是有的,但我决计不怨。他是我爹,只要他想,我的命他随时可以取走!”言罢拂袖离去。
“这拗劲活脱脱似邑筝当年啊。”伍熙昆慨叹着看向幽暗的夜空。
是非愁结,驹过经年,他交付的心至今难以收回。
那么,这个同样为情所困的男子,今后,是否会轻松潇洒呢?
屋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羽歆推门而入,怪问:“不是病了吗?何事还能如此开心?”
戚梦怡倚在榻上,心情看上去颇好,“你们先下去吧。”她吩咐侍女们和大夫先行退出。
羽歆瞅她古怪,便走到床边坐下问:“适才大夫怎么说?”
戚梦怡轻笑,双手勾住他脖子,感性魅惑地呵气道:“他说——他说我有喜了。”
凉意如醍醐灌顶,上官羽歆僵住不动,犹如石化……
沄水河边,“放心吧,我还要为我的孩子活下去,而你,也要好好活着。”是她恬淡的笑容。
除夕之夜,他等到她的眼泪,却又在一院红光中,看到她幸福微笑。
思绪纷乱,他错愕望着眼前女子,一阵又一阵地迷惘:为什么,这种时候他想起的还是她,而不是满怀喜悦?
见他反应,“相公?”戚梦怡不由怪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羽歆怔愣,半晌,终于将她按进胸前,心痛一浪接过一浪。
他从来都不想娶别人,也不想要孩子。
他只要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嫁了别人,有了孩子,而他也娶了别人,有了孩子。
多么公平,多么可笑。
一个笑容在香发间绽开,却带着生痛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