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下齐齐一紧，面色晦然。
有胆大的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昌帝神色如故，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句，不动声色，但谁又能看到他广袖中蓦然攥紧的双手，谁又能解他此刻无言的惊痛。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他早该明白，他和她之间，是一个死局——从来便是。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你我。”他晶莹的紫眸里隐隐泛出细碎星光，如同绽放于幽冥之境的鸢尾花，向她敞开怀抱，“我允许你陪我一起死。”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女子扬起清媚明艳的脸，无言笑着，凤眸里毫不掩饰刻骨恨意，“有些真相，远比杀你更能解我心头之恨。”
“哦？”语调拖长。
她浅笑，轻轻抬起手，指向高台之上，“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恨你，为何还要生下那个孩子？”
顷刻间，男子望着她的眼神变换了几重光芒，脸上的神色也由震惊转为凝重，冷肃渐生。
“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
太子并非昌帝所出？！
一语出而四座惊，此事不仅涉及皇朝隐秘，还关系到华国累世基业，着实牵连甚广。
不少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当即惊的脸色煞白，一连倒下去六、七个，被内侍官半拖半抬总算下了场，估计太医们又有的忙了。
面纱下，段凌歌抿嘴笑笑，心道今日这好戏恐怕才刚开场。
沉吟良久，昌帝才缓缓开口：
“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说谎。”他平静凝望着她，眉宇间的沉凝渐渐散了，神情微微无奈，就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究竟是我在说谎，还是你在自欺欺人？”她冷笑，“你继位十三年，十三年里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但是，宫中为何只有一位皇子，而她们……却皆是一无所出？”
他的眉心急蹙，目光淡淡转开。
所谓的选妃，从来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戏，专门做给她看的戏。
当年事发突然，其中的很多隐情，他还来不及向她解释，却等来了一场大火，烧得他们十四年死生不见，再度相逢，却要生死相逼。
这些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对她的誓言，他守住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更守住了自己的心，可是江山如画又如何？六宫虚设又如何？惜太迟，守不住一个她。
却原来，多年珍重心意，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意。
她一瞬不动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精彩的神色，微笑道：“醉卧美人膝，尚能坐怀不乱者，唯有柳下惠。”
字句诛心，他似乎不为所动，只是黯然的垂下眼睫，不语。
众臣的眉毛齐齐跳了跳，这话很是隐晦的点破了他们多年的疑问，臣子们虽然心中有惑，但谁都没胆子去触天子的逆鳞。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女子笑意嫣然，嫣然中却透着森然的讥诮，“还是说，你对我念念不忘，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女人多年守身如玉？哈哈……我倒是从来不知，昌帝竟然深情若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