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老;岁月,嬗递。幸福,不过指间,抹不掉的是伤痛。
返程的道路,和他的心一般,蜿蜒曲折,看不清前方,寻不到尽头。
她的疏离,是祁颂唐一落千丈的根源,开足马力,不顾一切地奔驰在人迹寥寥的柏油马路,把素来的自恃沉稳抛到九霄云天之外,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感觉畅快无比。
但随心,岂又是事事皆可,反光镜里正映衬着他的狼狈。想一个人,会时时念着,每刻回忆,分分秒秒都盼望着她真实的影子,见到了,却又溢出更多的渴望,渴望她能对自己笑,对自己畅诉心事,在自己的怀抱里哭闹欢喜。
然而,都不过是未见时的愿想。见到迟回忆,祁颂唐的脑海里是近期不愉快的记忆,是他和宋祁颜无休的争论。
有人在背后捣鬼,苦心孤诣地探查着不堪的桩桩件件。宋祁颜将他叫去时,他已心知肚明。
“姐,你想让我怎么办,你直说?”
姐弟俩没了往日的欢乐气氛,心思各异地端坐在两旁,他的生活被回忆填满,无可自拔,而她的谈判目的是解恨,将恨意抛撒给身边的人。
宋祁颜握紧轮椅的手有些发青,她冷着脸说:“颂唐,我身体里的每一丝病痛都是对那个人的恨。”
“回忆是罗诚岩的女儿,但她不是伤害你的人,你没有必要去将矛头指向她。”祁颂唐想,她很单纯,不适合背负着如斯重担。
宋祁颜冷哼一声,决然地挑明立场:“确实,她和我无关,但是作为宋家的一份子就和我有很大的干系,我不允许。”爱屋及乌,憎恶亦然。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祁颂唐强硬地说。在宋祁颜面前,从来笑颜以对,未曾有过先例。
宋祁颜深深地吁叹,亦不肯做退让。扶着轮椅的把手转了个身,她闭着眼眸说:“总之,有我在的一日,我不会承认回忆,颂唐,你要是要你的妻子,就别认我这个姐姐。个中谁更重要,由你自己衡量!”
再无多言,祁颂唐看着她留下的瘦削微驼的背,拧着眉抽闷烟。这场关乎宋祁颜,关乎回忆的纷争,他被逼无奈卷入其中,不觉就站到了风暴的中心。
于是,迫于一方亲情的压力,祁颂唐不惜借以欺骗的手段,逼迫她拿掉孩子,到头来,达不成想要的效果,倒闹得两头都不愉快。受伤的是他自己而已,回忆不过是缩进了龟壳,缓行而逃。如果事先知道她那样倔强,那样地爱着肚子里的小生命,祁颂唐说什么也不会做出决绝至此的事情。
他发誓,绝不会让迟邵楠趁人之危,将回忆拐走。他,终其一生,都要得到她。
踩下急刹车调转车头,他又回转到医院。在护士台匆匆询问了病房号,病房里只留罗诚岩一人。她,不在。
余光瞄到有人在门外走动,罗诚岩转过头,瞧见了敲门而入的祁颂唐,开车送他来医院的好心人。不能起身欢迎,他以笑致意:“小伙子,那边有凳子,你随便坐。”
祁颂唐放下果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踱步到窗口,思绪纷繁地站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隔空响起:“罗诚岩,你还记得宋祁颜吗,你医治过的病患?”
记得,刻骨铭心。震惊地抬头,他看向祁颂唐凝神寻思:“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