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显得比家中要陡直，光亮时行走到不觉得，现在注意力集中了反而能清楚地感受到，回忆一手扶着把手，一手还要抓紧身上披着的被子以抵御寒意的入侵。十几级的阶梯望眼下去，眼看就要安全着落时，外界划过的一道黑影愣生生地把她吓得一哆嗦，她连人带被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祁颂唐睡得不深，听到声响便起床，一屋子的灯都伴随着他的开门声亮了起来，满室灯火通明，将她的狼狈暴露。他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回忆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模样像极了某种缩头缩脑的爬行动物，睡意都被赶跑：“起来。”他俯身向她伸出右手。
回忆窘然地借着他的气力爬起，注意到他穿着天蓝色的棉质睡衣，面庞闲懒放松，全不见日常的严谨死板，噗嗤一笑，却不想牵动了脚踝处的疼痛。乐极生悲，再贴切不过，她踮着受伤的脚向他求助：“我的脚扭到了，怎么办？”痛苦无助的表情极为到位，仿佛在生动地诉说着，你是医生，又是我的丈夫，我把自己全权托付与你。
“不知道。”祁颂唐与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对她肚子里的如意小算盘却了然于心，随口丢下一句就往厨房走去。
“喂，”回忆真想气得跳脚，满声怨气地反问，“你不是医生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是内分泌科的医生。”祁颂唐淡定地回头澄清事实。
回忆想了想，也认为他的话言之有理，一时忘了反抗。脑袋在兜了一个大弯后才意识到重要的一点，张口又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读本科的时候内外妇儿都会涉及的。”
“忘记了。”说话间祁颂唐拿来冰袋，将手分别放至她的背部和膝盖弯处，把人打横抱起。
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以他兢兢业业事业为上的本性来说实在值得怀疑。
回忆近距离地盯着面前放大的五官，细致到每个毛孔都能看到，看来规律作息的作用是强大的，他的皮肤堪比广告明星，由心脏泵出的血液又不争气地上涌。
祁颂唐把她的腿放到自己的膝上，毫无预备地把冰袋敷至她的伤口处，以实际行动打断她的幻梦。
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踝受到寒冷的刺激，使得回忆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得要将脚弹缩回来，而小腿被他牢牢地按住不得动弹。
坚实有力的一双手，冰袋的刺骨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具体情况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再说，晚上睡觉不要保持伤腿的平稳。”简单处理后，他将他抱回卧室，稳稳地放下。
回忆自知打乱了他的作息，万分内疚：“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你知道就好。”他理所应当地接受道歉。回忆确实让他的睡眠质量受到了影响，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初冬的太阳懒得上班，医院里的病患却来得比谁都勤快。看着熙攘的人堆，回忆的脚踝又添新痛。蹙眉烦闷的当下，却也暗自庆幸着祁颂唐的明智之举，他昨天就已替她预约了骨科的号子，不必受烦扰。
取号就诊，一路下来都顺畅无比，即使是可能排到一个月之后的X片检查，因为又挂了一个急诊，也出乎意料地顺利。
诊断结果昭示着昨晚四脚朝天的摔跤有惊无险。
回忆被祁颂唐安置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取药结束。她起初还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前进的脚步，在看到如长龙般蜿蜒的队伍难以撼动时，埋头玩起了手机上的热门游戏。
祁颂唐则陷入烦闷无趣的等待，十几分钟之后，总算从队伍的末尾移至服务窗前。
窗口的药剂师是工作多年的老员工。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上麻利地查询电脑的同时，不忘与熟人聊上几句：“祁医生，你哪里受伤啦？”
祁颂唐淡然地瞥了一眼长椅处，回忆包裹在臃肿的冬衣里，粗短的手指在按键时格外灵活，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每每嬉笑着讨好的样子，心念一动回道：“我们家的小狗脚扭伤了。”
领取完外用药就转身走向她，就听见背后的药剂师在不解地自言自语：“小狗扭伤不是应该去宠物医院吗，我们这里可是治病救人的，是人啊。”
回忆输了游戏，间歇抬头，刚好捕捉到祁颂唐被阴影遮挡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一抹罕见的笑意，在靠近时又收敛散尽。回忆莫名，严守不住嘴上的关口，问他：“学长，你在笑什么？”
祁颂唐一如往常地作风刚要摇头，就被她驳回：“不准再说没什么三个字，谁说谁是小狗！”
小时候才会用的把戏，回忆还能顺溜得说出口，当真还没长大，他把没做完的摇头动作完成，这一回是无奈于她的幼稚，懒懒地说道：“那你应该就是。”
回忆思忖着他话中的反讽之意，先是懊恼，一会儿又阴转晴，欢快地哼唱着流行歌曲，春风满面，见祁颂唐闷声不响地开着车，她还特意卖了把关子问他：“学长，你就不想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他无心了解，却也问：“什么？”
回忆眉眼弯弯，得意洋洋：“我发现我的死缠烂打还是有作用的。”他的冷漠不理化作只言片语也好，严厉苛责也好，只要不是远远推拒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