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坐公交车直达菜场,她精挑细选了几种绿色蔬菜,回家洗净打算犒劳自己。
舒缓的轻音乐声里突然多出了三声扰人的门铃,回忆撩起围裙擦干手上的水,贴着门问:“谁啊?”
“是我,开门。”祁颂唐沉稳铿锵的腔调响起。
回忆对着他的嘴脸近乎一天,早就产生视觉疲劳,在独享的晚餐时光里,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过意不去的。从猫眼望出去,看着他放大变形的脸,她没有好气地回答:“我没空,祁颂唐先生,请您现在一百八十度转身,往前方步行五米,滚回你自己家去!”
一股脑地吐露出心声,回忆撸起袖子,贴着门又望了望,片刻,就听得祁颂唐的声音传来:“你的工作不想要了吗?”
她才不信他骗人的鬼把戏,淡然地搬了把椅子坐下,朝着门外不屑地呵呵两声:“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内分泌科主任,但您的手恐怕还伸不到人事科吧。”
“你不信,那我就伸一个给你看看。”
良久不见动静,回忆睁着一只眼费神地观察祁颂唐的一举一动,看到他掏出了手机,又往一边走了几步,很快,从视线范围内消失不见。
在她半是心焦地张望时,祁颂唐又出现。
大概是知道她在看着,他举着手机的正面说:“这是人事科科长陈立的电话,由他亲自和你说。”
手机开了免提,回忆听得到电话的那一端,陈立的语气一如白日里的友善谦和。
“回忆,你今天面试的表现我个人觉得是非常优秀的。”他首先表明想法,以免日后共事的时候被自己的科员怀恨在心,“但是笔试的成绩不太理想,我们商量了一下,听从祁主任的意见决定给你加试一题,题目就在他的手里,你听从安排好好地准备好吧?”
回忆最不能拒绝别人好声好气的劝导,何况是一名领导。“好,我一定会的,陈老师。”她不断地点头应和,直到祁颂唐将电话掐掉时,她的面部神经才又紧绷起来。
“可以开门了吗?”他问。
回忆咬了咬下唇,转动门把将门打开,人早已重重地摔进沙发里。为了欺负她,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祁颂唐入门,余光瞥见墙角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绿色蔬菜,径直步入厨房,看到水槽里尚未洗好的菜,他的嘴角挂起一丝浅笑:“你还真是好兴致!”
“再好的兴致也被你打扰了。”回忆甩掉拖鞋,双腿盘膝,点开手机上的切水果游戏,顺便把游戏的音乐跳到最大,没影响到祁颂唐,却快将自己的耳膜震破。仅玩了一局就觉得没意思,最终,她还是把手机扔到一边,困意上涌:“说吧,最后一题是什么?”
祁颂唐将手上的一推资料丢到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做个英语翻译。”
回忆接过,翻到标题页粗粗一看,是一篇临床类的科研论文,就她现阶段的英语水平,还真的搞不定。“祁颂唐,我的英语过了六级没错,但我只是一个本科生,怎么翻译你这种大博士的论文啊!”她直言。
祁颂唐自动地忽略了她的抱怨,俯身继续:“今天之前把前言和正文第一部分翻译完。”
“如果我不呢?”回忆憋不住心内的一口闷气,反问他。要是气急了,她连人事科的工作都不要了,天涯何处无工作,何必单恋着第二医院的一份苦差!
“不可能!”祁颂唐淡然地看着她,“就算你不要工作,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总该遵守吧,要不要我提醒你,为期一周的免费劳力。”
“你不是说取消吗,那天?”回忆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就只记得他在提出离婚的当天说过,她不需要再……回忆理直气壮地和他理论,“你别想耍赖,我记得清清楚楚。”
“迟回忆,你的记性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祁颂唐摇了摇头,无奈地一笑后又重申一次,“你不要忘了,我说免除劳动力的前提是你答应离婚。”
“哦,”经他提醒,回忆才记起来,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从卧室里搬来电脑。此间,祁颂唐从家里拿来了一本小说,落座于她的对面翻读起来。
四下里,除了她的打字声和咬笔头的怪声,变得寂静无声。一开始,回忆做不到专心,每隔几分钟就瞄一眼对面那张惬意的俊颜,祁颂唐的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让她禁不住地猜测,他是不是准备回去。
可是,他都只不过是变幻了姿势而已,几次之后,回忆的心随着安定下来,他和祁颂唐难得有如斯和谐的时光。
时针分分秒秒,滴答划过,祁颂唐再看向回忆的时候,她已经晃动着脑袋睡得迷迷糊糊。放轻脚步走过去,不经意间看到笔记本上正打开着的网站——百度翻译,中文一栏被她塞了一大段文字。想都不用想,为了省事,她必定照搬照抄了机器给出的翻译,连文章的连贯性都懒得检查。
祁颂唐把电脑移走,拦腰抱起她。抬脚勾开卧室的门时,视线立时与满屋的色彩相撞,三面的墙壁白色为底,画满了漫画人物,若不是了解她的爱好,他会以为误闯了七八岁孩童的房间。
祁颂唐替她掖好被子,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照片墙上。纷繁的照片里,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唯一的一张,孤零零地落在边上,上面被她用签字笔画上了胡子和表情,丑的不像样子。他轻哼一声,很快就一笑置之。
再瞥过眼睛看其他的,每一张旁都附上了不同的表情和文字,似在记录心情。他一张一张地望过去,在置顶的照片里看到了她抱着一个小女孩,两人一齐咬着同一个冰淇淋,而旁边标注的文字是:我的小天使,谢谢你带给我快乐!
满目的刺痛,祁颂唐用手小心地碰了碰照片,里面的小女孩和她不像,但做出的表情竟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