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黎顿了顿,又在后头补充一句:“柏萱是韩学士与慕榕娇的女儿,韩依晨是芳容与韩学士的女儿。”
似乎是觉得还没有解释清楚,又写下了一句话:“芳容是韩若萱的丫鬟。”
话点到这已经够了,台下“轰”的一声炸乱起来。
“芳容只是个丫鬟,那她生的女儿岂不是没身份?”
“韩小姐居然是一个丫鬟生的……”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柏萱不是韩小姐的侍女吗?她怎么会是韩家嫡出大小姐!”
韩学士却如被雷击中了般,傻傻地看着宣纸上的字迹,视线开始模糊。
当年,他喜欢慕月铃,与之订婚的也是她,岂料大了后,她主动提出退婚,自己脸皮薄,也没有再说什么。为了转移眼光,他那段时间极其混世,芳容,自己妹妹的贴身大侍女,便与他搞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经常偷会,芳容怀柏萱,他也确实知道那是他的女儿。
可是,芳容左不过一个小丫鬟罢了,她生的孩子虽是自己的血脉,韩学士却不当回事,这些年对柏萱也很普通。
可现在颜竹黎突然告诉她,韩依晨腰间有大南红胎,那是与芳容腰际的红胎一模一样的啊!
“不可能!”他摇了摇头。
韩依晨此时正脸色惨白地被人扶了过来。
韩学士愣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是上前还是说话。
韩依晨浑身脱力,将全副力量悬在身畔侍女身上,快走近时,她幽幽一叹:“父亲相信了?”
“验血!”韩学士沉声开口,“我听说,嫡父女之间的血缘浓稠度比庶女与父亲之间要高。”
颜竹黎有些无语,这验血可是一点都不准,难为韩学士竟然还相信并以此分嫡庶。
若是平常,她不会参与,但现在,那人却是韩依晨,她怎能不成全她呢?
所以,验血是必须要做的事。
韩依晨是韩学士的庶女,两人存在着高度的血缘关系,这是正常。但颜竹黎就要将它变成不正常。
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在接下来的验血中,颜竹黎有意做了手脚,韩依晨与韩学士的血缘相关度立刻变得极低,震呆全场。
“果然不是嫡出的。”韩学士愣了半晌,叹了一声。
“父亲……”韩依晨声线委屈,乞怜似地看着他。
韩学士面色沉重,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女儿。柏萱呢?”
“柏萱,在摄政王府。”韩依晨有些犹豫。
韩学士连忙看向楚冷夜,楚冷夜淡淡道:“今晚便将柏萱给你送回去。”
韩学士赶紧道谢。
场上众人还都沉浸在得知韩依晨真实身份的震惊中,皇后突然轻叹一声,说道:“原本今晚是打算给祁王爷和晨姑娘谈婚论嫁的。”
众人听得他这话,并没什么反应。
早在颜竹黎来金华殿之前,皇帝便已经公布了南宫黎与韩依晨欲结为亲家的消息。
这会儿,显然是要泡汤了。
皇帝皱紧眉不语。
南宫黎看了一眼韩依晨,突然上前说道:“父皇,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在我眼里,韩依晨的年龄就像妹妹一般。”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等待,等待韩依晨怎么回答。
韩依晨满目哀伤,这委屈并不是装的,自小过着公主生活的她,享受惯了身边爱慕的眼光,尤其是南宫黎,一直暗恋她,她心里头十分清楚。
“黎哥哥,你当真只把我当作妹妹?”
她凄苦着声音问南宫黎,一双杏眸眨也不眨一下。
“是的。”南宫黎淡淡答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韩依晨双眸死死盯住南宫黎。
那个待自己万般疼爱的黎哥哥,怎么会拒绝自己与他的婚事?她不相信!
韩依晨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此时的烦恼,只是紧紧盯住南宫黎。
而一袭白衣的南宫黎,却在这一刻,将眼光投向了颜竹黎,只那一瞬间,他的眸光便温润了下来,温暖无比。
韩依晨的脑袋“轰”了一下,有如炸开,跳出三个字来:颜竹黎!
南宫黎居然深情款款地看着颜竹黎!
颜竹黎她何德何能,抢走了楚冷夜,还要抢走南宫黎?
巨大的妒火与恨意再也控制不住,在心房内烧成一片火海。
“颜竹黎,你满意了?”她冰冷的眼光直视颜竹黎,“难道,刚才你和晋王爷单独相处,就没有发生什么吗?”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颜竹黎凌乱的长发。
场上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冷抽气的声音。
颜竹黎与南宫瑾?
颜竹黎不是与楚冷夜吗?
他们立刻朝楚冷夜看去,楚冷夜一张脸已经黑到了极点,凤眸中涌现出无限杀意,一字一字地问:“南宫瑾呢?”
这三字有如从牙缝里迸出一般,含着无限的恨怒。
好一个南宫瑾!在来金华殿的路上,他们曾见过一面。他说,阿黎在进宫的道路上,岂料,他自己竟然就与阿黎在一起!
颜竹黎闻言,感受到周围无数质疑的目光,情知是被误会了。
她微微一笑,伸手抚过自己的秀发,索性连第二根簪子也给拔了,任由三千墨发垂落下来,直至脚踝,中间那张面庞白如雪,唇似朱,可说是惊艳全场。
“我与晋王爷有没有发生什么,韩小姐很关心吗?”颜竹黎含讥带讽地说道,“只是在进宫时,捎了他一段马车而已。至于他对我是不是有情,那我就不知道了,您要去问他。”
见颜竹黎听了她的质问居然风轻云淡,甚至反讽,韩依晨气得一口鲜血猛地灌了上来,她努力吞下甜津。
皇帝沉声唤道:“颜竹黎,瑾儿呢?”
“臣女来开时,他在后院下棋,说……说今晚这宴会与他无关,最好是不来了,好多下几局棋。”颜竹黎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喝道,“来人,去宫里将那不肖子给朕提出来!”
半盏茶后,手脚麻利的御林军便将南宫瑾给找来了。
南宫瑾醒来后尚有些头晕眼眩,进了大殿,皇帝劈头骂道:“你去哪了?都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吗?”
“我……”南宫瑾答不上来,眼光四扫,想要寻找颜竹黎。
颜竹黎借着这个机会,已经披上白狐皮的袄子,站在慕国公身侧了。
“你在院里下棋?”皇帝怒声询问。
“我……”南宫瑾不觉词穷,他总不能说被颜竹黎药倒,如果皇帝再问,前头的事也是纸包不住火。
违抗皇帝命令,在自己宫里下棋,这不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他们所关心的,是颜竹黎与晋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刚才是不是在一起。
“颜竹黎适才在你那里?”皇帝沉声询问,“她怎么会中毒?”
颜竹黎如果真是从南宫瑾那回来的,那她被毒哑的事,可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南宫瑾沉着镇定地抬起头,面上初时的慌乱已然不见了,有条不紊地回答道:“父皇,半盏茶前,阿黎确实与儿臣在一起,她误服了儿臣宫中的疏影草,没想到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疏影草?”众人第一次听说这种植物。
南宫瑾解释道:“疏影草是前些年异国王子来京,送于我和祁王的。疏影草本身并无毒性,可儿臣听说祁王曾利用疏影草研制过毒,阿黎听说后,硬是要试试,结果不小心将自己毒哑了。”
众所皆知,颜竹黎是出名的神医,她想研毒,这也是极合情理的事。
编得可真像!
颜竹黎肚里冷笑,无奈无法说话,索性不急着辩解。
皇帝脸色一阵晴,一阵阴,心里拂出不悦,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南宫黎,你会那么点医术,不去救死扶伤,整日价在屋里研制毒药,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听了这话,南宫黎微惊,赶紧低头说道:“父皇,医毒本一家,不研毒,怎么去给他人解毒?”
皇帝仍是不满意:“身为皇子,王爷,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医毒之术,自有御医操心!”
“是,父皇。”
“还有,颜竹黎怎么会在你那里?她是未嫁女子,怎可单独去你宫殿,你们俩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这话可是连颜竹黎也斥责上了。
颜竹黎面不改色,颜家一干人却是脸色大变。
南宫瑾抢在众人前头说道:“父皇,您怕是有所不知,阿黎与儿臣原本便是青梅竹马。”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颜竹黎竟跟晋王爷是青梅竹马!
当年的废物三小姐,洛都笑柄,怎么也不可能和温润如玉的晋王爷相提并论啊!
知情的楚冷夜、南宫黎皆是脸色一沉,他将这事宣布于众是何用意?
而不知情的皇帝、慕国公等人则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颜竹黎与你青梅竹马?”皇帝浓厚的声音倏然拔高,明显不信。
南宫瑾看了眼镇定自若的颜竹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是的,幼时见阿黎受人欺凌,儿臣曾多次相助,所以,我与阿黎之间来往较多。为怕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疑,儿臣有意隐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