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等皇帝说完,又道:“佑綦……,母后终归是你的亲生母亲,疼你的心不会有假,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吗?母后希望你也和小澜、棠儿一样,不需要事事做的周全,在母后面前一点错都没有,那样你太累了。”
桓帝低下了头,“是,儿子记下了。”
太后眉头微颦,伤感道:“你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倒教母后难过。”
“母后——”桓帝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想不出什么话来劝解,一时情急,不由站了起来,“看见母后这样,儿子真是没有容身之地了。”
“哎……”太后拉他坐下,“你以前不这么容易着急的,现在是怎么了?臣子们都是用久了才顺手的,慢慢来不好吗?不用总想着跟你父皇比,打你记事的时候,先帝都已经三十多岁了,你还早着呢。”
“是。”桓帝缓缓点头,然后沉默。
太后招了招手,微笑道:“佑綦,母后有样东西交给你。”
母子二人一起来到寝阁的橱柜前,太后亲手打开扇门,从一个暗格取出钥匙,然后让桓帝从密柜里抱出一个小盒子。看起来应是极重要的物事,桓帝疑惑道:“是母后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
“不。”太后摇头,“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桓帝更加诧异,“儿子一直想要的?”
太后找出另外一把铜钥匙,打开盒子,捧出一尊小小的东西,递到桓帝面前,“揭开红绫瞧瞧,看母后说得对不对?”
桓帝缓缓揭开红绫,是半片错金刻字的小小猛虎,虎身涂以墨漆,露出金灿灿的细小文字,脱口惊道:“是虎符!”
“呵,母后没有说错罢。”太后微微一笑,“其实,这半枚虎符早该交给你了。不是母后舍不得交出来,其实母后一直等着你来问,可是你却一直都不肯开口,你在担心什么呢?担心母后会握着大权不放?担心因此会因此母子隔阂?”
桓帝勉强答道:“有母后保管着虎符,儿子自然放心。”
“你错了,佑綦。”太后脸色转为肃然,正色道:“你才是大燕朝的皇帝,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母后若是死握着不给你,那就是大燕朝的叛逆!如是那样,也对不起你父皇当初的托付。”
桓帝诚恳道:“母后,儿子从没有那样想过。”
“母后相信你。”太后颔首,又问:“可是,你明白母后为何不早点给你吗?”
桓帝摇头,“儿子不知道。”
“你是皇帝,应该有皇帝的气魄和胆识,是你的东西,就该理直气壮的过来问母后要!”太后抬眸看着自己的儿子,微笑道:“惹母后生气有什么关系?对皇帝来说,亲情本来就应该放在国事之后。”
“儿子怕母后伤心。”
“不,不要那样想。”太后轻轻摇头,“如今老臣们只当你是个孩子,你说的话,不见得十分有份量,时不时的还搬出母后来做说辞。可是,他们未必真是替母后着想,多半是不顺自己的意,以太后的意思让你为难罢了。他们这般刁难你,若是你没有一点手段压住他们,将来母后走了,又怎么能放得下心?”
桓帝急道:“母后——”
“你听母后说完。”太后抬了抬手,止住桓帝,“你要记住,你是母后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血肉亲情放在这里,不是他人能够轻易挑拨的。往后你就放开手去做,只要你觉得是对的,逆了母后的意思也不用管,这样母后才能知道你真正的本事。”
桓帝郑重道:“是,儿子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一口气说了许多,微有恍惚。
许多年前,那个人微笑着把虎符交到自己手里,“……朕今天把虎符交给你,往后就由你来保管……,勿以私情迷乱心智,要比别人更加刚毅坚强才行。”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无限深情,“只有那样,你才是我殷旻旸的女人!”
——今时今日,自己把虎符亲手交给了儿子。
太后静了静心绪,对桓帝道:“佑綦,你只需勿忘亲情便好。在政事上,应将母后做为你的对手,属于你的权利,就用你的手段一样样夺回去。只当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游戏,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只有当你攒够了经验,才能从容面对今后的危难。”她淡淡微笑着,“唯有如此,母后才会真的对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