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桓帝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喜孜孜道:“前些日子,朕不是跟你感慨过几句朝堂的事么?当时你说要帮忙,等空了就去求母后宽宽情,朕以为你是随口一说,不过是哄朕高兴罢了。谁知道,今天母后居然真的让朕提拔新人了。”
“果然是一件大喜事。”慕允潆抿嘴一笑,起身端了白瓷碎花茶盏过来,沏了一盏递给皇帝,口中只道:“不知道皇上要来,没有特别预备,这是年前皇上赏的云雾茶,先将就着喝罢。”
“不急着喝茶。”桓帝摁住她的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兴奋之意,悄声问道:“你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劝动母后的?”
慕允潆愣了一瞬,旋即笑道:“还能怎么着?不过是缠着姑母撒个娇儿,多说几箩筐好话,难不成皇上还想偷学了去?”
“怎么会?朕不过是好奇罢了。”桓帝拨弄着白玉瓷盖碗,摇头笑道:“朕从小不会撒娇讨好,便是学了只怕也是无用。”
“便是皇上想学,臣妾也不告诉。”慕允潆故作认真,婉声笑道:“皇上要是什么都学会了,臣妾还能做什么啊?再说了,臣妾还指望着跟上要个赏儿呢。”
桓帝笑意微顿,倘若是要金银珠宝也罢了,只怕她贸然提出要升什么位分的话,因此淡笑问道:“哦,那你想要什么赏儿?且说说看。”
“嗯——”慕允潆沉吟了半晌,嫣然一笑,“臣妾想要皇上亲自沏一碗茶。”
桓帝闻言释然,笑道:“这不值什么,便是沏上十碗也使得。”
“皇上虽然不怕累,臣妾可喝不了那么多。”慕允潆笑声清脆如铃,与她精致的眉眼极为相衬,宛若白玉瓷雕一般的美人,俏声趣道:“莫非皇上打算把臣妾灌饱了,等下好独自多吃些饭菜?”
桓帝顿时大笑,摆手道:“罢了,朕可说不过你。”
午膳时,帝妃二人笑语晏晏谈的甚欢,宫人们也跟着在旁边凑趣,一时间泛秀宫内笑声连绵不断。桓帝用完饭没有午歇,稍坐了坐消食,便说要到前面去商议正事,等到晚上忙完再过来。
慕允潆亲自将皇帝送出去,默默折身回来,大宫女花荞跟在后面服侍,凑趣笑道:“娘娘可真是厉害,以前从没见皇上这般高兴过,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得了几句夸奖。”
慕允潆望着春光明媚的花景,淡声道:“不是我厉害,都是姑母有能耐罢了。”
花荞不知其中原委,不解道:“奴婢不明白。”
其实不光花荞不明白,慕允潆亦是不甚明白,那日被太后召去交待了一番,不出几天便有了今日的结果,皇帝果然十分高兴,还特意跑来答谢自己。但此事关联颇大,牵扯到好些官员的升迁改任,若说太后单为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莫说旁人不信,便是自己也会觉得太过离谱。可是,想来想去总是琢磨不透,父亲也不曾透露半点,看来也只有蒙在鼓里了。
——管得呢,反正也是一件让自己沾光的大好事,太后做事一向都有她的深意,岂是人人都能参得透的?总之,太后是不会加害自己的,想不通透便不去想了。
慕允潆在心内摇头,起身道:“有点头疼,进去睡一会儿。”
花荞搀扶着她进了寝阁,入内方道:“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咱们可算是赶上好戏景儿了。恭妃娘娘真是有能耐,也不知哪里找来那么一盆香山子,弄得满室飘香,皇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呢。”说着撇嘴,“再听听恭妃娘娘说的那些话,奴婢听着都觉得一身鸡皮疙瘩,亏她怎么说的出口,这讨好也有些太过了。”
慕允潆微微蹙眉,斥道:“那是别人的事,少多嘴!”
“是。”花荞吐了吐舌,又笑,“不过,想来娘娘也不稀罕,要说香山子咱们泛秀宫也有,比恭妃娘娘献的那盆大多了。”
“有又如何?”慕允潆自嘲轻笑,“即便有,也不是我的。当年先帝为哄自己的爱妃高兴,特意着人从外省寻来,听说当时姑母还不喜欢,结果一放就是这么些年。”末了忍不住叹气,“倘使皇上待我也能如此,或者次些,有先帝待姑母一半的情意,便是死也值了。”
“呸呸!娘娘胡说什么,多不吉利!”花荞赶忙打断,劝道:“娘娘,皇上不是说晚上还过来么?依奴婢看,娘娘只管放宽了心,往后一日一日的好起来,皇上慢慢的就会更喜欢娘娘了。”
慕允潆却是高兴不起来,怅然道:“有什么用?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只怕很快就要给皇上添个小皇子了。”
“这——”花荞也不由叹气,勉强宽慰道:“娘娘还年轻着,以后……”说着突然笑了笑,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低声,“娘娘也不必太灰心,你看这泛秀宫多华丽、多精致,皇上还不是一样赐给娘娘住了。这呀,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你当我是傻子么?”慕允潆微微冷笑,“泛秀宫是皇上赐给我住的不假,可那都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只要是慕家女儿进宫为妃,不论是我还是姐姐,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到此处只觉身心俱疲,抬手道:“好了,你先出去。”
“是。”花荞不敢再多嘴,悄声退出。
慕允潆抬眸往窗外看去,庭院内的老树已经吐出娇黄翠绿的嫩芽,带着清新怡人的蓬勃生机,正在明媚如金的阳光下恣意舒展。——明明是春光无限的大好景色,为何心情却总是欢快不起来?清风细细仿似有人悄声叹息,透出浅淡的惆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