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侍卫——”吴连贵再次来到偏殿,躬身道:“太后娘娘有请。”
晞白浑身发抖,满腔悲愤几乎是要破体而出,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苏拂,竟然那样死在自己面前!慕府的人为何追到断崖谷?又为何跟无影门牵扯不清?苏拂的死,到底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无数疑问在心底纠缠,让他心中的热血不住翻滚沸腾!
——甚至没有想过太后会不会接见自己,仅凭着一腔愤怒来到皇宫,被小太监挡住的时候,几乎是要忍不住拔剑闯入了。什么尊卑高下、君主臣子,与自己何干?除了身边相依相伴的人,旁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弘乐堂的后殿极为肃静,层层叠叠的锦缎帷帐落下,挡住晞白的视线,仿佛走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幽潭。三尺高的镀金青铜瑞兽蹲在地面上,嘴角吐出缕缕青烟,散发出恬静宜人的香味,更给人一种静谧庄重的感觉。
吴连贵走到内门珠帘前停下,低头道:“太后娘娘就在里面,想单独说说话。”
单独?晞白虽然悲愤难过,也不禁惊诧于太后的沉着冷静,深更半夜的见一个陌生人,她就不怕会有什么意外?这么想着,人已经走了进去。
“来了?过来坐吧。”
太后语音柔和,一如晞白从前几次听到的那样,穿过碧绿莹翠的绡纱屏风,正面含微笑看着自己。那笑容温暖人心、无限柔和,竟然令晞白随之平静不少,“听说你受了伤,要紧吗?疼吗?”
“没事。”晞白摇头,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哪点皮外伤?忍不住打断道:“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我有话要问。”
太后指了指身旁的檀木椅子,颔首道:“好,过来坐这儿说。”
晞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中一片纷乱,——虽说佩剑已经被收走,但太后毕竟是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如果她真的……,那么此刻岂不是就可以动手?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怪异了,忍不住脱口问道:“娘娘,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太后眸中并没有惊恐,讶异之后,摇了摇头,淡淡的笑容里隐着复杂的情绪,“你不会的,你也不可以杀了我。”
“为什么不可以?”尽管晞白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还是不由自主问道。
“哎……”太后轻声叹气,神情像是在询问着自己似的,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朝晞白伸出手道:“别那么远,让我仔细看看你。”她的声音很平静,眼眶却有些湿润,浓黑幽深的眼眸里,透出说不尽的漫漫伤悲。
晞白知道,太后本身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虽然不明白她是何用意,但还是往前走近了两步。——越走近越觉得迷惑,她很可能就是杀害叔叔婶婶的元凶,致使苏拂枉死的幕后主使,自己不是应该厌恶她、痛恨她的吗?为什么那抹温柔的气息,竟然会让自己心生柔软,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像极儿时梦中母亲的味道。
——母亲?不,晞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你刚说想要杀了我,为什么?”太后淡声反问,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静静的,像是再问极平常的一句话。
为什么?晞白心中悲愤万分,叔叔婶婶的死、苏拂的死,难道草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当权者就可以随意生杀予夺?要说太后在其中没有关联,教人如何能信?尽管知道太后不会承认,但事已至此,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索性全都问个明白吧!——即便死了,也省得做一个糊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