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以沦陷城市命名
重庆街道多以机构、商业内容、神话传说命名,如领事巷、油市街、会仙桥等,抗战期间却出现了大量以外地地名命名街道的情形。当时北碚被划为迁建区,中央研究院、国家编译局、国立农业研究所等重要机关、大专院校、文化团体陆续迁入,使其成为移民人口集中的地区,陆续建成的街道在命名上明显呈现出地域色彩,如北京路、广州路、庐山路、南京路、上海路、天津路、武昌路等。当时北碚提出了一项简单而重大的决定:以沦陷地地名重新命名北碚街道,一地失陷,即以之命名一条街或一条路。这些融会了抗战时期人口迁移与地域文化的街道至今得以保存。 传说中的八大会馆
会馆由来
移民入川,对重庆的文化、习俗影响很大。最初移民入川在宗教、方言、婚嫁、衣、食、住、行等方面均维持原籍方式,移民社会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文化景象。各省移民为了在政治、经济、文化权益上保持紧密团结,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土地、财产和人权纠纷,他们纷纷以乡谊为名联合建庙,这就是所谓的“会馆制度”。在四川,遍布各地的客籍会馆、公所,就是保留下来的独特的移民异地文化。客籍会馆往往是入川各地客商集资建造,移民将其作为酬神演戏、联络同乡、款叙乡情的主要场所。所立会馆,蜀都曰惠民宫,两湖曰禹王宫,两粤曰南华宫,福建曰天后宫,江西曰万寿宫,贵州曰荣禄宫……看各庙的大小,就可知人民之盛衰。地方官叫“客长”——“设客民之长以约束之”,凡居民人等,小有牙角,即会客长、街保评议是非。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一些土著居民,也依附和冒充入川最多的湖广省和麻城县籍人,以求得庇护和支持,于是就形成了“川地多楚民”的局面。
昔日重庆城著名的“八省会馆”,都具有相当的规模和经济实力,它们是湖广会馆、江西会馆、广东会馆、陕西会馆、福建会馆、云贵会馆、山西会馆、同庆公所。
湖广会馆
当年的八省会馆中,建筑最宏伟气派的要数财力雄厚的湖广会馆。
东水门,长江边,湖广会馆静静地伫立。前面是滚滚东逝的长江,后面是多年沉默的建筑。建于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占地面积8561平方米的湖广会馆呈“L”形从山坡上直冲而下,以一种码头袍哥的姿态呈现在眼前。阶梯状叠落的黄色封火墙连绵不断,震撼冲击着每一个举头仰望者的视觉。拨开历史的重重帷幕,那些随风消逝的斑驳烟云,曾经的夺目辉煌,唱不完的繁华、道不尽的沧桑,都在今天向我们迤逦而来。
古老戏台上,才子佳人,王侯将相,一幕幕精彩大戏,唱不尽滚滚长江东逝水。会馆兴衰间,演绎着人生悲喜。穿越时间的河流,不见当年的沧桑,那曾经承载了重庆往昔的辉煌的雕栏画栋,依然在向人们讲述着一个个难忘的故事,家国故园的梦想。
错步江南南派园林与雕栏画栋之间,假山花草,小桥流水,意韵深长;浮雕镂雕,栩栩如生。《西游记》、《西厢记》、《封神榜》和《二十四孝》等人物故事的图案,龙凤呈祥、奇花异草等植物图案,呈现出明清时期南方建筑艺术的特色。
禹王宫
有湖广会馆就有禹王宫。过去,湖广会馆在每年正月十四都要举办禹王庙会,祭祀禹王,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传说大禹治水,曾经居住重庆,连儿子生在重庆也没有回家看看。所以现在重庆南岸还有个地方叫弹子石,意为诞子。
禹王宫大殿通高12.5米,进深14米。斗拱的龙头都朝着长江,寓意大龙锁江。有了戏楼,会馆才有了纷纭的精彩。要解读湖广会馆的精致,自然也离不开戏楼。禹王宫原有13座戏台,是戏台最多的会馆,曾有“戏台九重,台台不见面”之说。可惜如今只剩一楼一底、三面外伸的戏楼。立身于此,怀想当年客家人在会馆之中拱手而揖、互藉乡愁之景,不由感慨丛生。每当衣锦还乡,也恭请乡里乡亲在这里看大戏,摆排场。这里曾是多么重要的社交场所,排演过无数风光的或者悲情的客家故事。
禹王宫的主体建筑大体依中轴线排列,巍峨古朴。木结构悬山式小山瓦顶是南方庙宇常见的形制,据说其木柱都是专门从湖广运来。移民相信,只有从家乡运来的木材,才能使大殿得到祖先神灵的庇佑。
从禹王宫大殿后依山而上,就是齐安公所和广东公所。齐安公所又名帝王宫,由湖北黄州府移民修建。因为唐代湖北黄州一带曾设置过齐安郡,所以命名为齐安公所。在这里,会馆的三大职能——“襄义举、笃乡情、联嘉会”,被栩栩如生地再现。那些身着清初服饰仿真的雕塑或威仪,或谦卑,或谈笑风生,或面容沮丧,令芸芸过客的思绪飘飞到如烟似云的历史岁月中。
又名南华宫的广东公所,一副“云水苍茫,异地久栖巴子国;乡关迢递,归舟欲上粤王台”的对联,反映客家先民拓荒异乡的创业艰辛和对故乡的思念之情。登高望远,江水滔滔,不由心生思古之幽情。
两个公所最具特色的是戏楼。齐安公所的戏楼有所改进,进深更大,专供贵宾看戏的看厅在戏楼的对面而不是两厢。而广东公所的戏楼是现存四座戏楼中保存最好、最气派精致的。
过去,重庆戏曲鼎盛之时,每到下午戌时,看客爆满。无论官商公子、富家小姐,还是袍哥大爷、青楼名媛,都能融入人声鼎沸之中。
现在,会馆每天下午三点必有一场折子戏。泡一碗盖碗茶,翘一回二郎腿,悠哉悠哉,听戏品茶,体味过往重庆人的闲情雅趣。
古文物建筑群
湖广会馆周边,还有从其他地区迁建的关庙、七牌坊等古建筑,与湖广会馆相谐,组成错落的古建筑群。已经恢复的东水门老城墙、古城楼,与湖广会馆古建筑群相得益彰。湖广会馆古建筑群是清代重庆作为繁华商埠的历史见证,也是清代前期到民国初年重庆的移民文化、商业文化和建筑文化的重要标志。现在,它已成为人们了解重庆自清代以来历史的一个窗口,欣赏清初精美古建筑的绝佳之所,川渝两地人民寻根问祖之地,研究者探寻会馆文化的重要标本。
设在仿古新建建筑内的重庆湖广填四川移民博物馆,其展出的会馆文化专题陈列,包括从四川、重庆、湖北等地征集的文物、展品达数百件,是对川渝地区众多移民会馆的深度解读。在这里,湖广填四川这次移民运动的过程,以及对日后川渝地区文化经济生活的影响,一一在陈列的展品中得以解答。
重庆移民文化节
湖广会馆举行以“寻根问祖,弘扬移民文化;品百味人生,体验复古风情”为主题的重庆移民文化节,融合了民间演出、民间工艺品及形式丰富的民俗秀。文化节每天都组织传统的祭祀、民歌歌会、婚俗典礼、移民文化主题展览、民间服饰展示、渝绣表演、抗战移民文化主题体验、编钟音乐会、移民民间杂耍、巴渝名小吃荟萃等充满浓郁东方情调和民俗特色的大型活动。这些活动热闹有趣,充满民间传统文化的魅力,还有大量互动环节供游客参与。
水底故乡——被淹没的旧城及新城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唐代·刘禹锡
海德格尔曾说,人应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
而今,三峡的经典城市全部诗意地沉睡在大水之下。
依山傍水的村庄,那曾经哭过笑过的每个地方,都随滚滚大江东逝水诗意地流过记忆的最深处。
站在长江岸边的朝天门码头,望江流汹涌,“朝天汇流”之处,原来看起来无穷延伸的阶梯,因江面的上升,余下的阶梯寥寥能数。
三峡,天地的精华,如画如诗的天赐美景,在这一刻显得那样的遥远。镶嵌在三峡的一颗颗闪亮的明珠,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因隔了滚滚长江水而朦胧。就像朝天门的夜,在长线霓虹灯与高楼灯火中,渐渐虚化成了一幅令人沉醉而心神恍惚的夜景。
奉节——一座别致的古城,一片孤城万仞山。挂于江峡陡坡上,因用地极少,面积也十分狭小,而作为码头、县城、州府、名胜和关卡,人口却十分繁多,有着不同一般的热闹。走在古老、窄小的青石板路上,就如巡行在历史的长河中。把一盏茶,凭栏眺望,消受尘世幸福。千百年来由山民、诗人、行旅、商人共同熬制的特殊味道在心里在唇齿间流动。码头上数百级石阶上,往来熙攘,是一幅生活气息浓郁的画卷。
而今举目四望,连奉节老城遍地的瓦砾都已经消失。在老城西侧是白墙青瓦的奉节新城,面积比老城大了一倍。新楼林立,店铺栉比,车来人往,近5万移民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新城的美如图画,却无法获得古城的价值、气质和生活方式。因为城市不仅仅是建筑,更重要的是传统、文化造就的独特气质。
每天,会有人沿着山坡下梯去江面看看风景,循着远去的江水,去拾取下游旧城生活的碎片和情趣。掬一捧江水洗洗脸,或是对古城作一次默默地问候和祝福。当夜幕降临,漫步滨江大道的绿荫下,惬意的笑容后面有的是对故乡的留恋,对过去生活的点滴回忆。
人民广场,阳光灿烂的上午,男女老少围在一处听说唱,看耍猴;一筐筐新摘的红橘,拼成让人看不懂的几何图形;
炎热的夏夜,“川剧茶园”敲锣打鼓,歌声如清泉涌流:
青山青得来多雅秀,
绿水汪洋漫悠悠,
我辞别了兄长出洞走,
摘片荷叶化成舟……
梅鹿衔花遍山走;
樵夫执铲斧奔山丘;
渔翁们身穿蓑衣,手执钓竿;
牧童跨骑牛背,横吹短笛……
似水流年。今天,站在新城的临江处,回想起蓄水的时候,站在江边看每天变化着的长江,看慢慢没入江中的故居。走进旧梦、旧时光,江面升起的雾气也许会模糊了视线。也许,你会追念那些已经别离河两岸的青山绿水的村庄田园,以及那些世代生于斯长于斯息于斯,却已远迁散居的移民。几年前,他们扶老携幼,无限深情地向故园依依惜别那一幕,会不时在你心里泛起波澜。
瞿塘峡,沉入暮霭白帝城。多少英雄际会,多少历史风云变幻。刘备曾在此托孤;李白曾在此登舟“朝辞白帝彩云间”;杜甫曾在此感叹“无边落木萧萧下”、“每依南斗望京华”。无数文人墨客留的吟咏,成就了白帝城“诗城”之美誉。
而今的白帝城,遗址大半淹没。连接两山的桥梁已沉入水底,白帝城像一柄落水的银勺,倒扣在水中,成为长江中的一座小岛。刘备托孤的故址永安宫已沉水底,淹没在世人的记忆中。往来白帝城的游船停泊在专用的旅游码头上。
夔门南岸白盐山的绝壁上,数十米长、10多米高的平整崖面,古往今来的三峡人写就了著名的夔门摩崖题刻,被翻模复制、切割搬迁。题刻中有3块切割后“安装”到下游600米处黄金洞下的绝壁上;文物价值最高的《中兴圣德颂》题刻被切割分成8块后,已运到重庆市三峡博物馆收藏。
有一天,当你在重庆三峡博物馆里再见那用现代技术复原的摩崖题刻时,不知是否可以从中嗅到古老文化所带出的书卷气息和峡谷中的清风。
曾经如火如荼的三峡工程已经成为历史的画面,凝固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成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现实。自然发展出来的原生态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一座座崭新的县城——巫山、奉节、云阳、万州、忠州、丰都,赫然伫立于峡江两岸。“喉咙”变大的朝天门也倚江而立,吐纳着重庆这座特大城市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