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脸色微变,杀机立显,仅仅作为掩饰用的纸伞被他随手扔掉之后,漫天大雨仍是闯不进他周身分毫。
他袖口微动,随即掌心一翻,一枚不赢寸长的灰色小剑被他劲射到了空中。那枚小剑见风而长,须臾已有丈许,老人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立于剑身。
“疾!”
他口中一声轻斥,神识引动,脚下飞剑顿时如潜龙出渊一般,带着老人一路风驰电缆,往前紧紧追去。
那股妖气的主人显然也是发现了后面的“尾巴”。一番树梢上头的蜿蜒穿插,曲折回绕,却是始终无法摆脱身后那道逐渐逼近的流光。
眼见无法摆脱,那股升腾滚动的黑气蓦地在半空一滞,随即往内飞速缩陷,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娇柔面容来。
女子脚下青色妖气翻腾,托着她凭空立于云际,她一身淡绿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远远望去,恍如仙子下凡。
“你这老头,没事跟着本姑娘干嘛?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她不悦的蹙着娥眉,眼眸清澈,如同一泓秋水。
“邪魔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老人淡淡的说着,目光落在了自己微微发白的掌心,倒更像是在随意自言自语。
道决在心间一闪而过,老人风轻云淡的伸手一挥,一缕细微的剑气骤然从指尖脱离,笔直的朝着女子急射而去!
“你你你!你还动手啦!”
望着那道疾射而来的剑气,女子不由得玉脸微变。她皓腕一翻,无数枚细小的鳞片从妖气中剥离出来,在她曼妙的身姿前组成了一副晶莹的小巧盾牌。
“哧!”
一声脆响过后,剑气直接洞穿了盾牌,仍是去势不减,直直向前射去。
女子脸色一白,立即毫不犹豫地接连凝结出了好几层亮晶晶的“鳞盾”。那道看似微弱的剑气一路势如破竹,待到穿透第四层“鳞盾”之后,终于耗尽元气,随即化为点点琥珀色光晕,一一消散于空中。
这剑气竟然锋利如斯!
女子此时已是吓得花容失色,显然没料到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却是个高手。能如此轻易的破掉自己的“鳞盾”,必然是……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
想到这里,她脸色剧变,驾着妖气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随即冲老人厉声大喝:“神元境!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固元以上境界的修炼者是不可随意下界的!难道你想违背‘灵约’,挑起仙妖大战?”
“灵约?”
老人喃喃自语,随即露出了自嘲的淡淡笑意。
“‘灵约’对我没用,我不是修炼者。”
不是修炼者?
女子一呆,万万没想到老人会说出如此蹩脚的“借口”来。她涨红了玉脸。愤愤不平的盯着老人脚下的飞剑,口中生气的大喊:“不是修炼者?那你怎么能够御剑?!”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老人说完,也不顾对面妖族女子双目中的鄙视之色,心里默默地飞速运转着繁复的道决。天色已是不早,他准备用第二招来解决这个不算太弱的妖族。
“太阴伏魔斩!”
他双目猛地精光一震,右手屈指一引,一道如月光般冷寂的巨大剑芒从脚下的飞剑射出,急促的朝着远处的妖族女子斩去!
“哼!”
眼见这道声势惊人的“太阴伏魔斩”朝自己斩来,女子一声冷哼,紧咬着樱唇,果断地从手腕上扯下了一枚血红色的鳞片,随即骈指将其射了出去!
一黄一赤,两道光芒猛然间融合在一起,立马爆发出了耀眼夺目的白光!
“我记住阁下了!”
血红色鳞片一击便败,立即飞速倒卷而回,女子心痛的看着上面被斩出的一个豁口,自己嘴角却是被震出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也不知要苦修多少年月,才能将本命鳞片修复。她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老人,口中恨恨的说道:“来日方长,我青雪就不信以后打不过你,哼!”
话未落音,她脚下妖气的颜色却是突地一变,随即化为浓烈的白色,她曼妙的身姿在空中一晃,随即如一缕轻烟般消散开来。
“天狐遁术……一只蛇妖怎么会天狐妖族的绝学?”
老人低声喃喃自语,有些困惑不解。
皱眉思索片刻,他抬起头来,眼见四周都是暮色苍苍,他不再犹豫,神识一动,御着飞剑朝那座破庙飞去。
到了庙门前,他飘然跃下飞剑,然后随手一招,丈长的飞剑重新化为一枚灰扑扑的小剑落入掌中。他将其藏于袖口,随即集中神识感应着天地元气波动后的痕迹。
应该是这里了。
他仔细的看着四周,暗暗思量着。一路追着天地元气的波动来到这里,可惜那场大雨搅乱了此处的气机,元气波动的痕迹已经淡不可察。
然后,他看到了水洼中那浑浊的泥汤里的一角白色书页。
这是……私塾课本?
他用一根树枝拨起了那本书卷,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张希凡”三个字,他那淡漠的脸色不由得一怔。
这定又是某个顽劣书童的恶作剧了。
摇了摇头,正想转身离开,他的脚步突然一顿,然后慢慢又蹲了下来。
这里离村镇较远,书童不该来这么荒僻的地方……倒像是牧童的常来之地,可,可这书又做何解?一边放牧一边看书?
想到这里,他那平静的目光中却是露出些许兴致来。放下儒袍,他起身拍了拍手,便想唤出飞剑离开此地。
“嗯?不对!”
他脸色骤然大变,脚步一僵。
就在刚才,水洼附近的天地元气,突然急剧波动起来!
豁然转身,他立即僵立当场。
水洼里干干净净,只有浑浊的泥汤兀自一圈一圈地安静泛着涟漪……
……
……。
马车缓缓行驶在小镇的青石板官道上,马蹄在地上磕出了“哒哒”的响动。小策子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他感到自己像是被重新拼凑在一起的布偶,手脚都不是自己原来的了。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全身却是酸痛无力。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伸出左手,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幕。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视野里或远或近,俱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阵阵清风不时袭来,透过车窗拂进车内,小策子昏沉沉的头脑不由得感到一清,就连身上的疼痛,仿佛也好了几分。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暗暗感叹凡间房舍亦是精巧有趣。正在这时,只听得车夫“吁”地叫了一声,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小策子抬头望去,只见马车停在了一间书院门口。高大的门坊上挂着一块金字黑底的大匾,上书“天鸿书院”四字。看到这里小策子心里不由得一松,看来,自己是被先生的师伯,公孙玄老先生给救了。
他安下心来,便想放下帘幕躺倒。
可正在这时,书院门口却是喧闹开来。一个胖胖的小书童从书院里慌不择路的冲出,随即火急火燎的的朝站在门口公孙玄跑去。他白白胖胖的小手上,还捧着一片灰扑扑的东西。
猛地看到那件东西,小策子一愣。
它才被发现?那祖师伯怎么会找到自己的?
他心乱如麻,毫无头绪,手指还死死的捏着薄薄的帘幕。
门口的公孙玄从书童手里接过了那件东西,过了片刻,他却突然转身朝马车看来。小策子一惊,急忙放下帘幕,闭眼躺好,可是脑海中却是不断的重复着刚才所看到的景象,怎么都无法抹去。
那件灰扑扑的东西,赫然就是云天长撕下来的那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