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嫁人了！”桃奴不知何时闯进屋来，目光不可置信地凝着杏娘，“姐姐，我们说好了要一直跟着主子，你怎么能这样。我不嫁人，就留在公主府，哪儿都不去。”
这一来，着实把杏娘唬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端着托盘进退两难。
“进了公主府这么久，也没有给大家兜个底，你们心里有疙瘩也是难免。”云倾城从炕上挪下来，将桃奴拉到身边，“姐妹两个有什么话说不开的。杏娘也是有考虑的。坊间一直有传闻，我也知道。既然都跟出了宫，不想再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才说几句话，手心便开始出汗，腹痛让她有些昏沉，便伸手将两人拉到炕前，“都坐下。”
自己则搭手称在炕桌子上，接着道，“放心吧，跟出来的人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就算以后我死了……”
“哇”一声，桃奴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云倾城的话。杏娘慌了神，放下手中的托盘，捧起她的脸来，满眼的心疼，“别哭了，不像话！回去！”
说着将她拽到身后，“主子，您看，桃奴不懂事，我回去好好管教。”
她们姐妹情深，云倾城看在眼里。将小柜子里的房契拿出来，放在桌上，“谁都不会被困在公主府的。这是一早给你们准备的，铺子三月便能开张了。”
穿越而来两个月，云倾城理解杏娘的想法。她需要归属感，而不是将命运与这个风雨飘摇的女子绑在一起。
即便是这样，云倾城仍有些难过。有些事本无需解释，却要给最近的人吃定心丸的心情，让她萌生挫败。
桃奴满脸怨愤，杏娘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找些说辞的踌躇，云倾城再不想看见，最起码，现在不想，遂摆摆手，“罢了，都下去吧。”
桃奴又在房间里续了灯才离开。
灯影飘摇的屋里，风声低许。窗外是没化尽的雪，空气还很凉，很湿润。这样的夜里，云倾城目色如许，燃尽了春光一般，有些孤寂苍凉。
“……”她低低哼着远古的小调，那是小时候记忆里最温暖的节奏。不奢望有谁会懂，权当自我安慰。
夜幕在更声中深了，沉了。整个云城都睡了，而她，不困了。
顺手将斗篷搭在身上，晃出了门。
第一次独自出了公主府，云倾城心中莫名有些激动，步履都轻快了。转出小巷，走到了小南街上。这条街上经见的事还历历在目，前些天她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过这条街。如今，她再走过，几日前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仿佛已过千年，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事了。而那个女人娇嗔的声音一遍一遍穿透耳膜，在她脑中回旋。
掩住斗篷，不看那个摇着灯笼的客栈，加快步伐。
走出小南街，正南街不起眼的一个小巷中停着一辆马车。车身很普通，装饰低调，车轮却不小。车外并没有亮着灯。云倾城紧走几步，上了车。
车夫是个老成的汉子，并不多问，见人上了车，便打马离开，往目的地去了。
与之外面看起来的不起眼相比，马车内的装饰甚是华丽。夜明珠镶嵌在侧壁上，将整个车内照亮。车上打横放着几张貂皮拼织成型的坐垫。坐垫一侧固定着一方小桌，上面固定着一尊香炉。里面燃着安神的香。
云倾城将挂在车壁上的水袋拿下，掀开香炉的盖，将水倒进去。
她是不爱香的。所以，公主府也少见燃具。如今倒是借着别人的势享受了一回。
顺手将方桌上叠放整齐的衣服摊开来，是一件玄色的长袍。色泽低调，用料讲究，暗纹织绣的云纹秘而不宣，又显身份。上面亦是熏了香的。隐隐的檀香味散发出来，自然阻挡了她一身血腥气。
马车稳稳当当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方停了下来。
还未掀开车帘，一阵靡靡之音自不远处悠然传来。
白嫩的小书生一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便已到了一处人烟阜盛之地。
入眼处，花灯高挂，夜色中如白昼一般的所在。声色犬马之间，迎来送往的姑娘，脂粉味在空气中弥散。
云倾城一拂衣袍上掠起的浮尘，与车夫作别。这才借着灯光看清这车夫的长相。本没有她想的那样五大三粗，竟是凭空看去有些秀气的脸，只是彪悍的肌肉给了她先入为主的错觉。
见云倾城颔首示意，车夫惊讶了半晌后，慌乱作揖后，羞涩地红着脸低下头去。不敢看撩袍走进云桂坊女扮男装的女子。
云桂坊是云城官营教坊，一般为罪人家小籍没的女子充为官妓便流落至此。误堕风尘的不慎寥寥。
云倾城绕过几个酒酣正浓的女子，旁若无人地进了门。
这云桂坊分上下两层。一层正厅中央起了一个丈高的台子，台子上女子悠闲地拨弄着怀中的琵琶。那悲悲切切的声响自共鸣腔体中传来，云倾城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半露酥胸的石榴裙，桃粉的颜色。女子面容娇俏，垂着目，倒是让人想起顾影自怜这个词来。
“公子这边请。”
一只手轻托了一下云倾城的广袖。声音清亮沉稳。
循声望去，是那日见的楚公子。剑眉星目，厚唇宽口，高高的鼻梁两侧噙着一抹恭敬的笑意。
在这温柔乡里，这男人身上透着隐隐约约的脂粉味。腰上一枚显眼的玉佩，随着步幅摇晃。
云倾城一眼将人看遍，方跟着男人绕过人群不动声色地向二楼走去。
二楼有一个宽敞的观赏厅，是看表演的好地方。厅的两侧隔了几个不大的厢房。房门口挂着房间的名字，多数牌子都翻过去了。
楚林韵在一处比较显眼的房间门口停下来，直接将半掩的门推开。
众人闻得开门声，目光齐齐向门口。
门外人亦是目光在屋内检索。圆桌前坐着三个人，年纪相仿不过三十岁的模样。穿着华丽，目光迷离令人作呕。下作的人都是一副德行。
云倾城是料定下拜帖的一定不是楚林韵才跟上了二楼。如今看来，这些乌合之众并不是她要见的人。不等楚林韵介绍，女子已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