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归眨了眨明眸，神色淡然，却没有开口接话。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老管家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赶紧反应了过来。
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少夫人说不定就是随口客气一下，他一个下人居然还真的敢提出来让她帮忙！
想罢，老管家扬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笑，讪讪道：“少……少夫人，你瞧我人老了都糊涂了，你肯定还有事要忙。换洗的衣服我让家里的下人带过来就行，就不麻烦你了……”
郁子归静静听老管家说完，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整个病房里又恢复安静了，她才开口：“我有说我很忙吗？”
老管家的目光闪了闪，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
“我现在回去取。”郁子归转身就要离开病房。
“那真是太谢谢少夫人了。”老管家这才彻底舒了一口气，笑道。
郁子归没有回答，直接迈开步子走出了病房。
离开医院以后，郁子归一路开车到了顾家庄园，将车子开在别墅门口停稳，然后她下了车。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车边，明眸静静凝视着这一幢看上去豪华亮丽的大房子。
在外人眼里，这幢别墅可能是很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顾家高不可攀的权势和财力都让人无比向往。
可这时候看在郁子归眼里，只觉得充满了冷清和萧瑟。一砖一瓦虽然极尽奢华，却丝毫没有亲情的温暖。
“少夫人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
一个小女仆的出现打断了郁子归的思路，郁子归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姑姑在家吗？”
“没有呢。”小女仆摇头。
郁子归点了点头，算是简单地回应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别墅里。
几个零星的下人正在做自己的事情，看见郁子归回来了就恭敬地唤了一声“少夫人”。
郁子归顺着楼梯往上面走，越过书房和一间间卧房，到走廊最里面就是顾老太太的房间了。
这还是郁子归嫁进顾家后以后第一次到老太太房间里来，事实上，她连上二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推开沉重的房门，郁子归缓缓迈开步子走进去。
房间的布置很简洁，非常像老太太的风格，一张床，一个书桌和衣柜，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品。
郁子归直接走到衣柜前，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挂着的衣服也是清一色的整齐，就连颜色都很相似。
她随手选了几身居家的睡衣，放在床上折叠后放进纸袋里装好。
一切都办妥后正准备要走，然而就在此刻，郁子归的余光一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
好像是一张全家福。郁子归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袋子走过去。
她很好奇，原来老太太这种看上去冷血薄情的人，其实也会把全家福放在床头吗？
想着，郁子归顺手把相框拿起来看了看，真的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有些陈旧，看上去似乎有些年月了。
那时候老太太还很年轻，老爷子也是意气风发，眉目之间透着令人折服的硬朗和英气。
她和老爷子一起端坐在靠椅上，旁边的顾诗清似乎才二十出头，亲昵地依偎着他们。
在顾诗清的旁边还站着一对夫妇，想必这就是顾诗清的大哥和嫂子，顾沉和顾？ ……已经逝世的父母。
顾沉从来没有在郁子归面前提起过他父母任何的事情，所以郁子归看得特别仔细。
她端详了许久，默默在心里感叹：不得不说，顾沉真是继承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
他母亲的相貌非常美艳，第一眼就能让人牢牢记住，没有豪门媳妇的温婉贤淑，光鲜亮丽的笑容看起来反而像是什么明星。
遗传基因这么优质，难怪顾沉每次出现都能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
郁子归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相框。
她没急着走，站在原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本来是想多看一阵子，而下一刻，她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郁子归重新伸手拿起相框，仔细盯着照片的一角看了两秒，然后把相框翻过来，直接将相框拆了开来！
拆开以后一看，她的明眸微微眯了眯。
果然，这个相框里不止只有一张照片。
她刚才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盯着照片的一角看了很久，发现后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垫着。
郁子归勾了勾嘴角，两指夹起背后的那张照片，翻开来一看。
下一刻，她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了，微小的弧度就这样僵在嘴角。
怎么……会是这样？
*
顾诗清刚从庄园里散了一圈步，回到别墅的时候仆人们恭敬地和她打招呼，然后有人说道：“对了，二小姐，少夫人回来了。”
这里的老仆人大部分都是顾诗清年轻的时候就在了，所以即便是现在，都一直都用“二小姐”来称呼她。
“子归回来了？”倚在沙发上的顾诗清眨了眨眼睛，探出头向大厅四处张望着，“她在哪里？”
“说是回来给老太太拿换洗的衣服，这时候应该在老夫人的房间里。”仆人照实回答。
“什么？！”顾诗清一听，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沙发上的扶手，皱眉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帮她拿？”
仆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顾诗清会为了这个动怒，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顾诗清心里焦躁不安，一时也没什么心思和他们置气，她担心地朝楼上看了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应该没事吧……这些年该清的东西也都清理干净了，老太太的房间里也没留下什么，她应该不会发现的……
顾诗清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却又不安地站起身来，想要上楼直接把郁子归喊下来。
“她上去多久了？”顾诗清皱紧眉头问道。
“没多久……大概十来分钟吧。”仆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顾诗清深吸一口气，打算走上去看看，可就在这时候楼上传来一阵动静，脚步轻轻地踏在木地板上，没有像平日那样快速而有韵律。
顾诗清沉浸在自己的担心中，丝毫没有发觉这个细节，抬头看向楼上的时候正好郁子归已经出现在楼梯口了。
她调整了一下混乱的心绪，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子归，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姑姑一声。”
郁子归神色如常，听言也只是勾唇笑了笑：“只是回来帮奶奶拿点衣服，又没什么别的事，还特意打电话给您做什么。”
“这样啊。”顾诗清一边故作了然地点头，一边仔细琢磨着郁子归的表情。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反常的地方。
子归一向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通常有什么问题和事情她都会直接说出来，现在她什么话都没说，应该是没发现什么……吧？
顾诗清想着，心里提着的那一口气也渐渐松了下来，她走过去：“下次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给姑姑就好了，我叫人送过去。”
“嗯。”郁子归敛眸应道，神色淡然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拎着纸袋子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攥起。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去奶奶的房间吧？”顾诗清的脸上含笑。
“嗯，很有奶奶的风格。”郁子归配合地笑了笑。
见她没什么异常，顾诗清彻底放下心来，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说道：“晚上回来一起吃饭吗？我做好吃的。”
“不了，我还有点事，顾沉可能也很忙。”郁子归轻声拒绝，说完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姑姑要是有空……还是去看看奶奶吧，你们的关系虽然不好，但她毕竟是您的母亲。”
顾诗清揉了揉郁子归的头发，柔声说道：“姑姑知道。”
“那我先走了。”
郁子归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外面走，然而她向门口了几步以后，又停了下来，偏过头对顾诗清说道：“对了，我在奶奶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笑着目送她的顾诗清一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那个时候的姑姑看上去好像还很年轻，而且和奶奶的关系很亲密的样子。”郁子归的嘴角微微上扬，“就算有什么矛盾，毕竟还是一家人啊。”
说罢，她不等顾诗清的回复就直接走了。
直到出了顾家的大门，郁子归脸上的笑容才立刻敛了回去。
之前出现在顾诗清面前的时候，她并不是没看到顾诗清慌张的表情。
毕竟郁子归是专门学过心理学的，顾诗清掩饰情绪的那点小动作，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进奶奶的房间……顾诗清明显很紧张。
而且她下来以后，顾诗清也没有直接问，而是通过旁敲侧击来试探她的反应。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想的没错，郁子归又刻意提到了老太太房间的照片，果然，顾诗清的表情在当时就有很细微的变化。
郁子归已经基本上确定，顾诗清……甚至整个顾家一定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的，而且那件事一定和她看到的那张照片有关！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顾诗清这么紧张？
郁子归的明眸缓缓眯起，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