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室之内只有一盏煤油灯，破败的窗子上的纸又黑又破，已是千疮百孔，野利格钰独自关在暴室之内，头上钗环尽失，面上脂粉无色，身上只着一白色中衣，由于刚才被推倒在地上，已沾了许多灰尘。然而她面上并无眼泪，只是狠狠注视着内墙一角，原来在墙角处站了一个人，此人此刻乌发如云，头上一应装饰全无，白衣依然胜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哪儿，嘴角一丝淡笑，已分不清是可怜还是嘲弄。
“华容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杜若一笑“我早知你已认出我了。我在这儿，只是有几个疑问，希望格钰小姐赐教。”
野利格钰哈哈一笑：“格钰小姐，格钰小姐，”眼神迷茫：“这称呼还是我16岁的时候，他叫的，这么多年了，再也没人叫过，他们只叫我玉妃，我都快忘记了我原本是格钰。”
杜若静静看着她，等她回神。过了一会儿，野利格钰方静下来“华容公主，或者杜若，杜大小姐，你知道吗？我恨你。”
杜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心内也是一愣：“我们在山洞中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何恨我？”
“为何？为何？”格钰凄然一笑：“我怎么知道为何？为何我从十六岁就迷恋他，一心想嫁给他，他却不要，无论是皇帝赐婚，还是父兄登门结纳，他一应拒绝。我有哪里不好？我是这天都城内最美的女人，是一品镇国将军的女儿，还有一个边关镇守屡立奇功的兄长，若不是他一再拒绝，此刻恐怕西夏的江山也是他的，我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岂能将那个病秧子压在我的头上。”说完似乎陷入到回忆之中，面上有一丝苦笑，忽然抬起头来，眼睛定定看着杜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在我以为他对天下女人都不屑一顾，无望入宫之后，他却爱上你，死心踏地的对你。你凭什么？当时你还是皇帝的弃后，是一个被遗弃的女人。是不是就凭你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就凭这张脸？”说完指了指杜若的脸，哈哈一笑：“可惜啊，这张脸如今还能见人么？”杜若却不还言，只一笑：“格钰小姐，我真的很奇怪，你如何知道他当时爱上我，我那时候可是挟持的人质。”
格钰一笑：“人质!有待遇那么好的人质吗？你当时住的是有凤来仪的天字号房穿的是织锦纺的流金纱衣，吃的是当地最名贵的食物，饮的是他只沏给自己的雪原碧螺。如果天下有这么好的人质，我野利格钰到宁愿去做人质，爱情的人质，不是更好吗？”杜若低头思索，心内交战，难道冷天奇那时便爱上我的么？“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野利格钰看她一眼：“是啊，我一开始也只是将信将疑，可是在边城，我迷惑皇帝拿了旨意令他立即杀掉你，谁知道他不但抗旨，还故意放走了你。”
“故意？不会吧，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走的。”
“逃走？!我天机阁若真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你还能那么轻易逃走？”
杜若轻轻摇摇头，心内想，她倒也低估了云家的势力。见他摇头，野利格钰又说：“那曲高山流水，你曾经给他弹过吧？”
杜若想了想：“在洛阳花会有凤来仪之中，我的确弹过，不过可不是为他。”
格钰又是一笑：“那他更是疯了，就为了这曲高山流水，府中养着一群南朝的乐师，听曲时不准任何人打扰，而且听乌日雅说，我们日理万机的冷面王爷居然开始找人学习笛子。恐怕为的就是你们中原中所说的琴瑟和谐吧。”说完嗤笑一下，又说：“杜若，你见过乌日雅了吧？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杜若摇摇头，野利格钰说：“她可是当初的汉妃留给冷天奇的侧妃。”
“侧妃？”
“不错，我听说你之所以没能与白云公子结成连理是因为她有两个侍妾。”说完开心的一笑，“看来你也不会对冷天奇法外施恩吧。哈哈。”
杜若心中咚咚两声惊雷闪过。
“格钰小姐，你是不是给我写过信？”
“写信？给你？怎么可能。”说完哈哈一笑，又问：“怎么，有人写信给你？是什么样的一封信？”
杜若苦苦一笑，也不瞒她：“入门见嫉，娥媚不肯让人，掩袖攻谗，狐媚偏能惑主。”
野利格钰大笑起来：“说的太准确了，太准确了。哈哈哈。”许久许久，才止住笑声：“这恐怕不是我写的。我用不着如此，难道你不怀疑云家那两位美人侍妾，听说因为你这二人受的委屈可不少啊。”
杜若又只是一笑，转移了话题：“格钰，我真的很奇怪，这宫中无孕是怎么回事呢？真是都是你做的？”
格钰一笑：“杜若，你做过皇后的，别告诉我这些你也不知道。我18岁进宫，我进宫之前，这宫中就没有人怀孕。不过呢，我进宫之后，倒是有人开始怀孕了，可惜胎儿都保不住啊，我的不是也没保住吗!”
“那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谁？这宫里的人多了，谁不都是疯了么!你的小侍女璇玑，居然怀孕了，不过能不能保得住，可要看她的本事。”说至此，又像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你也是桃花夫人的徒弟吧？”
“当然，你不都看到了。如果不是你一进来就封了我的穴道，我到真想在武功上与你见个高低。”
“纵然你武功高过我，你如今处在暴室，又有何用？”
“暴室？这里岂能困住我。现在我兄长是镇国将军，这江山都是我野利氏打下的，皇帝也要容让三分。”
听她如今仍如此狂妄，杜若长长一叹：“我该走了。”
“你不杀我吗？”
“我不用杀你，你已命不久矣。”
“你不担心我出去后对璇玑不利？”
杜若摇摇头：“我已想到办法，你虽没说，但没藏容若如此得宠却无孕，显然已不能再怀孕了。我没说错吧。”
格钰一笑“当然她那么柔弱的身子!”，杜若接着说：“没藏容若地位尊崇，如今父兄亦在朝中势力大渐，我会让璇玑的孩子认她为母后，璇玑又是一国公主，贵妃之尊，界时，此子必会承继大统，双后临朝，岂非两全齐美。”
格钰一听，面色苍白，语气微弱：“亏你想的出，恐怕璇玑不肯，没藏容若不应。”
“呵呵，这你倒不必再操心了，我自有道理。至于你，唉。。。只能在此说再会无期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
杜若刚出了暴室，远远就见一个淡如碧草般轻柔的影子摇曳着向暴室方向走来，她身后有数名强壮的宫人与太监。杜若凄然一笑“格钰，愿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一路走好吧。”然后素锦翻飞，月下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