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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先是,梨园有四大会首。会首者,内务府堂所派,以掌梨园者。在精忠庙设公桌,会首上坐,傍则诸管事及场面等梨园子弟,有不遵会规,经众议决革籍,则终身不得演剧。是以四大庙首,非德望隆重,不足服众。彼时庙首为程长庚、俞润仙、谭鑫培及君也。又北京梨园子弟,每组新班,须先将班名拟妥,送内务府堂郎中处审核,俟准后始能出演。往往经年累月,不易揭晓,是以又须庙首至府恳托。光绪间,新班层岀,得君之力为多。盖君性好事使然也。君声名日盛,徒侣日多,张云仙、秦燕仙、陈霓仙、陈桐仙、吴凌仙、吴霭仙、江顺仙、王仪仙、张紫仙等九入,为最着。秦燕仙能书画,短命而死。故君比之于圣门颜回,时时称道之。君生于重九,每届生辰,云仙、霓仙、桐仙、凌仙、霭仙、顺仙、仪仙、紫仙、咸集门下祝寿,故有『八仙献庆』之称,而八仙无不能饮者,故又有『醉八仙』之称。【君弟子皆能饮,而君子无一能饮者,智侬尝谓余曰:『先子量豪,而八仙又皆能传其衣钵,独我兄弟无一传者。』】先是,光绪二十五年,君应友人之请,遍邀北京名伶,奏曲于某王府,君定剧目有张霭卿之《五花洞》。霭卿,固君之弟子也。及期未至,君愤甚,乃自饰演。剧终,主人设席慰劳,君痛饮并食羊肉逾量。次晨大呕吐,而疾作矣。羣医束手,清廷闻之,乃谕旨令御医往诊,而君疾已深,至期年疾益剧,遂于庚子五月十七日逝世,春秋五十有五云。于时,家在正阳门外观音寺西朱茅胡同,左右邻被火势甚炽,恐连及,乃移棺于宣武门外下斜街长椿寺,后厝棺左安门内法塔寺傍。民国初年,慧宝购地永定门外焦家花园。丁巳,君夫人死,乃合葬焉。君有子四人,伯曰德宝,字炳奎,习须生。仲曰实宝,字玉奎,习花面。叔曰泉宝。季曰慧宝,以须生名。

汪桂芬

汪桂芬,字砚庭,为名武生连宝子。连宝隶春台班,善武术,踢鸡心腿最著名,年五十死。家贫,无隔宿粮,桂芬以故入春茂。春茂者,陈丹仙所营私寓也。桂芬身胖而额广,见之者皆称大头儿。先是,私寓子弟皆习艺以应客,桂芬习歌安义堂,出演于三庆,方唱《挡谅》,适孙菊仙在座,顾而乐之,谓左右曰:『是儿何名?』曰:『此春茂之大头儿。』孙笑颔之。越夕,招之来,摩挲其头,命奏一曲,深为击节。未几,桂芬喉哑,改习胡琴,程长庚招为司琴,颇倚重之。凡长庚唱工、身段、台步、做派,桂芬皆默然心通。适某贵人为亲寿,招伶工奏歌以娱宾,众请桂芬串剧不可,强之则叹曰:『吾音败久矣,岂复能歌,然盛情不可郄,试为之,幸勿吹求。』既出台,演《文昭关》一出,能肖长庚,惟其喉音刚浮于柔,而长庚则柔寓于刚,虽与长庚同唱高调,而意则各别。及长庚死,桂芬誓不复奏,然时时为人说长庚音调。未几,慈安太后逝世,国服期三年不得演戏,桂芬本寒素,为谋生计。乃在正阳门外玉顺轩茶楼清唱。国服期满,春台班以厚礼聘桂芬,极受社会欢迎,旋赴沪大观园,倩人以一千二百金往聘丹桂,天福踵其后,桂芬皆应之,均未践约。园主讼之于官,判归天福,天福者,吴永泰所设也。永泰尝官粤东,后营商,遂大富。天福园中之桌椅皆佳制,卽布景、戏衣,亦皆购自粤东名厂。其奢华为海上诸园冠,卽桂芬之狱,亦永泰所构成。桂芬深知之,性强项,卒未岀演,永泰亦无如之何。

桂芬中年好佛,岀自天性,默居斗室,诵经习静。尝朝普陀山,山僧化开上人谓桂芬有慧根,度为弟子,授以密法。桂芬欲披剃,上人以其俗缘未了,止之。桂芬乃散发束金箍,服僧衣,作头陀状。返北京,路经天津,为某园主所见,礼聘之。甫出演,拳匪之乱作矣。时京有迟韵卿者,素以组班为业,闻桂芬困居津沽,迎之返,适馆授餐,以上宾礼待之,使其能为彼登台演戏,藉博重金也。桂芬知之,笑曰:『迟韵卿之厚遇我者,以是耳。』遂亡去,乃寄居田际云家。际云与桂芬为肝胆交,时方组织广兴园,桂芬愿为助,际云由是获利无算。际云之外,最与桂芬友善者,则为肃亲王弟善二爷者,善二尝组班,邀桂芬,桂芬偶或应之。善二以富闻于时,桂芬固贫,然于善二无所干求。桂芬鹑衣百结往访善二,善二尝解衣相赠,桂芬固辞。尝喟然谓善二曰:『绨袍之赠,安能忘情,然尚未及其时,留待来日可也。』盖桂芬虽穷,其志有在。又某岁,有富人在福寿堂组班,挽邢百川、李子彬,约桂芬奏曲,桂芬服旧衣,乘小驴而往,人以为必配脚也,不以礼迎之。桂芬怒返辔去,顾曲者哗然,咸谓园主诳报,羣起捣毁,损失至巨。某岁,慈禧太后驻跸颐和园,时招诸名伶奏曲。一日,杨小朶值班,由都城乘小驴车往,甫出城,而雨作,路泥泞不能行。至高梁桥,见桂芬冒雨行,急呼御者停车,呼桂芬,桂芬乃跨车傍,而雨仍不止。且桂芬衣破面污,小朶恐人窃笑,乃谓桂芬曰:『砚庭,车内来,外边雨大,且衣履不齐,旁观不雅。』桂芬闻言,勃然大怒,奋然曰:『汝太势利,我虽穷,何干于汝,谁希坐汝车者。』言已下车去。时雨益大,电光四射,雷声隆隆,而桂芬走水中,自若也。

桂芬不治生人产,置妻子如身外物,行无所止,恒数十日不返。今值颐和园传差,其妻度桂芬必至,故先期迟之颐和园外。及汪至,遂与之辩,不令入。桂芬欲遁,时值班太监王汉章恐起衅,婉劝之,出金与妻,桂芬则处之泰然,不以为意也。其后,益自狂放,有时美衣冠如富人,有时破衣冠入娼寮。又尝沽酒持蟹,坐庙中诵佛经,有类颠僧,后竟坐化。

孙菊仙

咸同之际,有程长庚、张二奎者,以戏曲之学,号召天下。谭鑫培、汪桂芬之徒,更廓而大之。孙菊仙崛起其间,上承程、张之学,为梨园宗匠。菊仙实大声宏,每歌一曲,悲壮淋漓,又笃守程、张遗绪而勿失,所以独异于流俗。

菊仙名宝臣,原名学年,『老乡亲』其别号也。先世为辽阳人,后以沽粮业,辗转来津。至其尊人始读书,君能绍其家学,性刚气豪,岸然自负。时发乱作,北捻亦乘隙而起,剽劫抢掠,民不聊生。君既覩乱离,乃寖寖学武术,值清亲王僧格林沁平捻战死,津人组义勇团,招同志为僧王雪仇。君毅然投伍,请任杀贼。事败,身被重创,复忍痛走百里,得生还。时陈国瑞以平捻负盛名,驻军济宁,君慕而往谒之。陈耹其言,诧为奇才,延入幕使,司军需。君本具治世材,故事无大小,一经其手,有条不紊,军用得以无匮,军律大振。君居,恒多不乐,以不得临阵杀贼为憾。屡请于陈,陈不之许。君去志益坚,陈挽之益力,卒不可。湘潭刘铭传,亦当时将帅之铮铮者。雅重之,欲致之幕下,君弗顾也。

捻发既平,天下复重声歌。君少既耽嗜此道,及退伍,乃与侪辈中之善戏曲者,肆力探讨絶奥,虽嗜此不疲,然亦非欲守此名家者。惟长才不克展幽怨之气,积诸胸次,故每奏一曲,若裂帛长鸣,白鹤唳天,震动秋空,又似雨滴芭蕉,触人客感,其抑郁之气,胥托于声歌以泄之。君既以此震动一时,沪人多请清串,一曲未终,闻者惊絶,复请于君曰:『君既淡于禄利,功名更不足为君重,曷不以是名天下。』君自是乃自放,无所拘忌,强之登台奏歌,名乃大噪。岁己卯,君欲之古北口从军,清廷震其名,招为供奉。后在储秀宫为教师,西太后深许之,特赏五品顶戴,弗受。诘其故,则曰:『臣本武人,已蒙恩宠,赏三品顶戴,不敢复拜嘉命,且臣少从戎杀贼,于声音之术,未尝学问,聊自娱耳。今天下承平,吾主宴乐,令臣备侍从,比于给事,小臣足矣。』两宫闻言,亦颇恤之。自是不复以伶优视之。戊戌政变,伶人有田际云者,亦参与其事,祸作,君颇怜之。尝与侪辈曰:『此吾党光,死诚可惜。』商之内监李莲英,莲英闻言,亦为色变,低声曰:『幸与吾言,勿为外人道也。今上方震怒,勿多言。』君慨然曰:『死何足惜,诚以太后之英明,若误杀一伶,致见轻于天下,此余之所以为太后惜,愿尽忠谏。』以是,际云卒赖其言而得释。

苏人南亭长橐笔海上,着《官场现形记》一书,诋世之所谓大人先生者。君读其书,重其人。及南亭死,有母年九十矣。君慨然为治其丧,复赠三千金,善其后,其重义多类此。晚岁不常出演,遇慈善义举,则勇于提倡。乡里子弟,贫不克学者,恒提携之,其热心社会又如此。倦游江南,鼎革后,退隐沽上。津人与君阔别久,咸欲耹其佳奏,间亦应众请,时一登场。顾曲者,莫不洗耳倾听,咸曰:『此老,仁人也,吾侪「老乡亲」也。』盖引之以为乡党之光云。

陈德霖

陈德霖,字漱云,一字瘦云,北京人也。家固富,父愚无能,为乃日落。时北京菊部,为士大夫所重。清恭亲王集巨资,招名伶周阿长、徐阿妮、杜阿五、陈寿彭、陈寿图等,组全福科班,而漱云亦以贫而入学。班例,凡学生先署券,以若干年为期,期内虽学成不给薪,挞伤病死,皆不得讼。漱云自入全福班,叠遭艰苦,磬竹难书,往往以一字音讹,辄被夏楚,皮裂血岀,惨不忍睹。而漱云逆来顺受,未尝对人言,恐伤亲心。及假日返家,虽遍体鳞伤,犹强为言笑。后恭亲王以事获罪,全福班因之瓦解。其年,梅巧玲遍邀全福旧人,重整旧班,易其名曰『四喜』。漱云在全福坐科时,既负微誉,四喜成立,众乃荐之。某岁,文宗薨,八音遏密,四海衔哀,而四喜班又以负债多,暂时停办。漱云乃入三庆,时主三庆者。为程长庚,雅重之。同侪亦以其和蔼可亲,多乐与之友。期年,帝后又薨,复散。漱云乃清唱于文昌馆,藉资生活。名宿杨三、王九龄器重之,与合演,名乃大着。

一日,值徐相国生辰,北京伶工多为罗致,漱云以后进厕身其间,众固未之奇也。王文韶方负文名,为徐相国挚友,聆漱云音,叹曰:『奇。』招之入座,饮以酒,一座遂大奇之。时梅巧玲以事过席间,漱云以昔承其教,起立致敬,呼『梅先生』。巧玲门徒虽众,不能尽识,漱云乃述旧谊,巧玲恍悟,始知其为漱云也。王文韶复正色谓巧玲曰:『漱云非凡才,汝为梨园老宿,当奬掖之,以成其材。』巧玲遂常常向人称道其艺,漱云以是名乃大播。所入亦稍丰,而其父母以老病死,漱云悲深蓼莪,伏棺哀号,稽颡崩角,痛不欲生,几以身殉。既而叹曰:『我死,则陈氏宗脉絶,伶业虽微,苟为之有道,亦足以光大门楣。』乃力学不息,艺益臻,所入益丰,而其思亲也益哀。常曰:『吾亲未能享吾一日之养,今幸能自立矣,而亲不在,古人曰:「祭之丰,不如养之薄也。」吾今终身无父母之人矣。』以是恒嘘唏不已。漱云有姊一,适同里袁姓子,家贫,业小贩,终日不得饱暖。漱云时周之,其后袁死,乃迎姊于家,而敬养之,抚育其孤,以次成立。谭鑫培闻其孝友,与订交,并约合组春台班。殆光绪七年,鑫培赴沪,约与偕,漱云婉辞之,复入三庆。十三年,三庆又散,漱云乃独力组承庆社,后易名曰『福寿』。庚子而后,入升平署,为供奉,极荷孝钦后之宠。一日,漱云与孙怡云合演,怡云难之,漱云大窘,乃自悟工夫尚未纯熟,遂发奋力学。五更起独步金鱼池,肆力喊嗓,喉日以润,如此十年,艺乃大成。漱云幼学昆曲,能戏亦多,以少时未谙音律故,读字不多协韵,然其做工纯正,非时流可及。

时慧宝

余少侍罗瘿公丈,卽闻北京伶官中,有时慧宝者。书学六朝,师魏匏公笔法,遒劲可喜,余知为多才多艺人,欲见之未能也。瘿公殁后四年,余思继其未竟之业,续编梨园史。时君来书,愿为搜罗散佚旧闻,助余成之。余高其志,与订交。君以家世业伶,不得毕其心于艺苑,引以为生平第一恨事。尝曰:『苟生诗书门第,必不仅以区区名性,与戏曲为远,故不深致力焉。』今秋,君以自草事略示余,且曰:『须子非一日矣。吾年垂老,困贫多病,恐旦夕死,今世知我者,惟君独厚,幸为文以传我。』余乃谦就其事略为之芟润,不溢美,求其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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