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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圣俞有《金针诗格》,张无尽有《律诗格》,洪觉范有《天厨禁脔》,皆论诗也。及观三人所论,皆取古人之诗穿凿扭捏,大伤古作者之意。三书流传,魔魅后人,不独可笑,抑复可恨。不知诗人托寄之语,十之二三耳,既云托寄,岂使人知?若字字穿凿,篇篇扭捏,则是诗谜,非诗也。《三百篇》中有比、有兴、有赋,尽如圣俞、无尽、觉范所言,则《三百篇》字字皆比,更无赋、兴,千古而下,祇作隐语相猜,安能畅我性情,使人兴观群怨哉!惟子美物诸五言,则实有寄托,然亦不必牵强索解,如与痴人说梦也。因书此以为注诗者之戒;并将古诗数十首,稍为笺破于后,以见古人作诗大意,不过如是而止,则唐诗可以类推矣。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虽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来,故人从阁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疋,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此诗将「手爪不相如」截住,分为两段之,见古人章法之奇。后段即前段语意,复说一遍,更觉浓至。此等手法,在文字中惟《南华》能之,他人止作一股,便觉意竭,倘效为之,则重复可厌矣。「新人复何如」一问,最婉。「从阁」一去,更冷而媚,虽有妒意,然妒而不悍,妒而有情,妒又安可少哉!妇人处新故之间,惟有温柔一道,能令男子回心。彼以悍怒开衅,令薄情人心去不复留者,皆不善于妒者也。「颜色虽相似,手爪不相如」,谑语也,岂有手爪可辨妍媸乎?聊以慰其问耳。「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亦谑语也,岂有缣素可别优劣乎?聊以慰其去耳。一种缱绻亲昵之意,在此二谑,不独委屈周旋,慰故人以安新人也。通篇总是一「情」字,认真不得。大率东汉敦尚气节,得气之先,莫如诗人,不独〈焦仲卿妻〉、〈陌上桑〉诸篇凛然难犯,有〈汉广〉、〈柏舟〉遗风,即如此等诗,字字温厚,尤得好色不淫之意。若魏、晋以后,浸淫于桑、濮矣。谁谓诗文无升降乎?

古〈艳歌行〉:「夫婿从门来,斜倚西北眄。」无限深情,在此一疑,后面如许温存,皆从「斜倚西北眄」出。妇人值深情男子,着假不得,认真不得,太庄则疑疏,太谑则疑亵,故以「语卿且勿眄」微谑之。「水清石自见」一语,楚楚可怜,不费分辨,疑团自破。尤妙在「石见何累累」一转,又宕开去,而以「远行不如归」谑语结之。倘无此一谑,却又不成亲昵矣。层层宛转,发乎情,止乎礼义,可见汉人去《三百篇》尚未远也。

古诗中「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是能以厚与人者。「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是能以厚自处者。以厚与人者,妙在不忍疑人;以厚自处者,妙在求人不疑。然以高节望男子,尚属妇人拗语。若夫既抱区区,又惧不察,宛转无聊,缠绵莫语,以厚自处,终不能不以厚望人。此种苦情,较「思公子兮未敢言」、「心悦君兮君不知」二语,更为笃挚,非深于夫妇、君臣、朋友之间,阅尽变态者,不知其妙,此所以为古诗也。

「今日良宴会」篇,欢娱未竟,忽接「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轗轲长苦辛」六句。无端感慨,不情不绪,全是一肚皮愤世语,莫认真看。盖其语意深浑,读者不觉,遂误注为热中耳。从来诸解皆失之。

「东城高且长」篇,以「燕、赵多佳人」一段,足「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二句之意,犹〈伐木〉章以「有酒湑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饮此湑矣」六句,足「民之失德,干糇以愆」之意也。无此一段,便不淋漓。若其脉理断续,无迹可寻,则子由所谓「如千金战马,注坡蓦涧,如履平地」也。熟读此诗,自悟古人章法之妙。世人以《十九首》为二十首,且谓后人误合此二首为一首。前辈曾有别白者,余特引《毛诗》以畅其旨。

《十九首》之妙,多是宛转含蓄。然亦有直而妙、露而妙者:「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是也。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人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一首十句,皆辑乐府〈西门行〉中警语成之,全不易一字,然读之只似《十九首》语,不似乐府语。在乐府中每觉此语奇崛,在《十九首》语中又觉此语平澹,犹「青青子衿」、「鼓瑟吹笙」等语,在《毛诗》中但见和雅,入曹公诗中乃见豪放。笔墨转移之妙,非深于诗者不能知。

「去者日以疏」与「明月何皎皎」二首,平平无奇。然古今选诗者,不敢删此二首为十七首,即拟《十九首》,至此越难措手,此其故何也?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以下十二句,字字皆诉生别之苦。末云「努力加餐饭」,无可奈何,自慰自解,不怨之怨,其怨更深,即唐人所谓「缄怨似无忆」也。通篇惟「浮云蔽白日」五字,稍露怨意,然自浑然无迹。余皆温柔婉恋,使人不觉为怨,真可以怨者也。严沧浪云:「《玉台》以『相去日以远』而下别为一首。」如此则不成诗矣。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写景未毕,忽插「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无端感慨,妙甚。「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不接之接,飘忽空幻,妙不可言。然总是一意到底。前八句,兴也;「昔我同门友」四句,赋也;「南箕」二句,比也;末云:「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又赋,以足「昔我同门友」四句之意也。前后反复,总以形容交道之薄。伯敬谓此首分为三段,非出一人一时一事者,吾不敢信以为然。

诗中说梦,如蔡伯喈「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拟似空幻,恰是梦境。然「凛凛岁云暮」一篇,皆梦境也。「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前七句,梦前之因也,至第八句方入梦,遂有「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长巧笑,携手同车归」四句。梦中欢聚,一段空喜,最妙在「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二句,倏忽变态,遽失前境。在梦中尚不免匆遽,亦安往而不得匆遽也。「盼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二句,梦中送痴,无聊已极。结云:「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则醒后忆梦,情愈迫而景愈难堪矣。段段空幻,不独为少陵〈梦太白〉二诗之祖,且开汤临川《牡丹亭》无限妙想。

「孟冬寒气至」,前六句愁绪纷纷,忽接「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从无聊中强为慰藉,所谓望梅解渴,远望当归。此后如许珍重,复以「惧君不识察」结之,若终不敢信以为然者,无聊极矣。及读「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一首,则开头便是好音矣。「故人心尚尔」五字,妙甚,有无端惊喜,出于望外之意。此后珍重到底,无非欣幸慰藉者,与前者迥异。或悲或喜,颠之倒之,总一「情」字耳。

「西北有高楼」一篇,皆想象之词。阿阁之上,忽闻弦歌,凭空摹拟,幻甚。此下皆描「悲」字之神。「无乃杞梁妻」,惝恍疑似,妙不可言。「清商随风发」四句,肉竹之外,别有妙理,此知音者所以难也。盖歌者既苦,则知者自稀,伤知稀即所以惜歌者也。一种幽怨,全从言外得之。自注诗者必以首四句指帝都,中八句自叹才高,而以知稀寓仕宦未达之意,遂令此诗索然。惜哉!

「回车驾言迈」篇,感寿命之不常,而欲以荣名为宝。「驱车上东门」篇,叹人生之如寄,而欲以饮酒自娱。倏而忧生,倏而达生,虽同一感慨,然觉饮酒一语更悲。以此知凡言达生者,皆无聊语也。

叙事长篇动人啼笑处,全在点缀生活,如一本杂剧,插科打诨,皆在净丑。〈焦仲卿〉篇,形容阿母之虐,阿兄之横,亲母之依违,太守之强暴,丞吏、主簿、一班媒人张皇趋附,无不绝倒,所以入情。若只写府吏、兰芝两人痴态,虽刻画逼肖,决不能引人涕泗纵横至此也。文姬〈悲愤〉篇,苦处在胡儿抱颈数语,与同时相送相慕者一番牵别,令人欲泣。〈孤儿行〉写得兄嫂有权,大兄无用,南北奔走,皆奉兄嫂严令,便自传神。至「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则大兄未尝无爱弟意,然终拗大嫂不过,孤儿之命可知矣。末后啖瓜覆车,无端点缀,尤是一出闹场佳剧,令人且悲且笑。而收场仍不放过兄嫂,作者用意深矣。〈木兰诗〉有阿姊理妆、小弟磨刀一段,便不寂寞。而「出门见火伴」,又是绝妙团圆剧本也。后人极力摹拟,非无佳境,然一概直叙,全乏波澜。如古本《琵琶记》,有词曲,无关目,有生旦,乏净丑,对之但觉闷闷耳。

枚乘〈七发〉,东方朔〈客难〉,创体也。后人虽沿袭其体,然丰神气韵,终不能及。张平子〈四愁诗〉,亦创体也。拟之者不独沿其体,并沿其调,一拟便肖矣。夫使人一拟便肖者,非诗之至;拟而必期于肖者,亦非拟之至者也。杜子美〈同谷歌〉,虽略仿〈四愁〉,然而出脱变化,胜平子远矣。

汉人乐府,不独其短篇质奥,长篇庞厚,非后人力量所及,即其音韵节目,轻重疾徐,所以调丝肉而宫征者,今皆不传。所传〈郊庙〉、〈铙歌〉诸篇,皆无其器而仅有其辞者。李太白自写己意,既与古调不合,后人字句比拟,亦于工歌无当。近日李东阳复取汉、唐故事,自创乐府。余谓此特东阳史耳﹗若以为乐府,则今之乐,非古之乐矣。吾不知东阳之辞,古耶今耶?以为古,则汉乐既不可闻;以为今,则何不为南北调,而创此不可谱之曲。此岂无声之乐,无弦之琴哉!伯敬云:「乐府可学,古诗不可学。」余谓古诗可拟,乐府不可拟,请以质之知音者。

「日出东南隅」与「昔者霍家奴」二篇,章法颇类。前段描写罗敷、胡姬浓艳,能令好色人销魂。后段描写罗敷、胡姬义烈,能令淫人败兴。中间「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四语,皆从世俗人情,写得十分痛快。天地间一种绝妙义理,偏出自不读书人口中,可见人情至处,即礼法也。收语即申说「重前夫」、「自有夫」二意,虽「多谢金君子,私爱徒区区」,紧严有力,「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疏」,宽愆有致,煞手不同,总就本文作结,不别起波澜也。汉乐府中有字句同而意旨与章法不同者,〈鸡鸣篇〉与〈相逢行〉是也。有字句不同而意旨与章法同者,此二篇是也。岂古作者亦有脱胎换骨之法耶?

乐府古诗佳境,每在转接无端,闪铄光怪,忽断忽续,不伦不次。如群峰相连,云断之,水势相属,缥缈间之。然使无云缥缈,则亦不见山连水属之妙矣。〈孤儿行〉从「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后,忽接「春气动,草萌芽」,〈饮马长城窟〉篇从「展转不可见」,忽接「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语意原不相承,然通篇精神脉络,不接而接,全在此处。末段「客从远方来」,至「下有长相忆」,突然而止,又似以他人起手作结语。通篇零零碎碎,无首无尾,断为数层,连如一绪,变化浑沦,无迹可寻,其神化所至耶!若陆士衡拟此题,则一味板调,读之徒令人厌。昭明以二诗并列,谬矣。

画家所谓平远者,如一幅乱山,几数百里,而烟嶂连绵,看之令人意兴无穷。在诗家惟汉人有之。今之学古诗者,但知学其平,不知学其远。盖平者其势,远者其神,神故不易学也。

苏、李诗有「江、汉」语,子瞻以为齐、梁小儿拟作,非也。使果拟作,则必如李陵〈与子卿书〉,附会《史》、《汉》,有一种掩饰怨尤之语,简点详慎,决不露破绽矣。其所云「江、汉」,或子卿未出使时,两人相别语也。若「骨肉缘枝叶」为别兄弟,「结发为夫妻」为别妻诗,不必尽别李陵也。惟「黄鹄一远别」篇,有「念子不能归」之句,颇似异域相别语耳。李陵诗第二首云:「嘉会难再遇,三载为千秋」,亦非异域送别诗。子卿以辛巳被羁,至庚子始归。李少卿自壬午败降,与子卿周旋已十九年矣,宁止三载乎?独首篇云:「长当送此别,且复立斯须」,二语痴妙,真异域永诀语也。末篇「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尚有首丘之思,寓意深矣。三首非出自一时,然非伪也。若李陵〈与子卿书〉,必出沈约、江淹辈齐、梁间高手,亦非小儿拟作所及。

古诗中〈拟苏李〉、〈录别诗〉篇,虽不及苏、李自作之冲澹,然作者之意,特欲高苏、李一筹。盖其音韵气骨,出入古诗、乐府之间,非但齐、梁小儿不能拟,即汉人作者,亦属高手。「身无四凶罪,何为天一隅」,描写叛人一味怨尤,口角逼肖。至云:「嗟尔穹庐子,独行如履冰。短褐中无绪,带断续以绳。泻水置瓶中,焉辨淄与渑!」暗藏嘲讽,有招降诲叛,诱人分谤之意,在于言外。使李陵执笔为之,未必及此。妆点刻画,太费苦心,此其所以为拟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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