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皆遇非其主,所以玷及其宗。伏念臣父仁杰,三代留遗之直臣,百世殊绝之人物。适称朝创业,功出于射钩。值圣嗣还官,心存于遇巷回阙。身为一鉴,远退赛一之风。党植五龙,夹取虞渊之巨。良臣自作,国老见称。功固成于当时,庆罔渝于后世。确归华表,乘箕已越于百年。燕去堂前,肯构更恢于累世。冠裳凋谢,布衣惭兰玉之家。宫室荒芜,旧国感黍离之味。家人不兢,国乎何尤?凌烟且溺于风波,谁怜世界?白马贡盟于金石,孰问青缩?岂期没敌之臣,再沐圣朝之宠?兹盖伏遇顺圣皇帝陛下,健质天成。肤谌神授,物色求贤。励精图治,虎变龙飞。景进益隆于授受,风行雷动。先声已播于华夷,父老扶仗而愿生。隐士脱囊而思用。蓁苓榻虑,奚亏晋原之微材。桃李成林,何取佑周之余蔓。
然而阳春大造,施恩于不报之人。天地宏恩,动心于无情之地。人虽已逝,不忍遽忽其余艾。功有可录,不必曾劳于当代。百年骏骨,忽增赏于千金。一介儒生,遽滥竽于庶职。光生蓬华,敢云拭玉橱之风尘?息出昭阳,自庆同寒鸣之日影。硕凡庸之品,终难附冀以续貂。而感激之余,尚当策驽而磨钝。仁义之道,宁为许国之资。忠孝之诚,誓作传家之范。内求不忝于先人,上希无负于朝廷。伏愿德以日亲,政由人举。圣福应南山之寿,君子万年。皇图协东洛之雄,木支百代。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太后听了道:“观卿词气,深有乃父之风。朕甚嘉羡,遂入国子监。三月后赴吏部,量才擢用。”狄平谢恩去了。六郎又连诵数本。太后见六郎手如玉笋可爱,又思往昔之情。便道:“朕已倦极,将未拆之本。进宫慢读。”百官退出,掷帘退朝。
六郎随太后入宫,太后命去朝衣坐下。六郎尚疑敖曹在内。便道:“请如意君一见。”太后道:“彼去矣。”六郎道:“为何?”太后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意散琉璃脆。”六郎道:“今番可人期不来,须知俗子推不去。”太后道:“自今后,使清风能自至,明月不须期。”六郎又笑道:“记得当初在玉妹家看娇红传乎?”后道:“传犹在箧,安得顿忘?但不知张玉何存?玉妹安在?想及昔日之污,往往汗流。”六郎道:“张玉被狄文惠公打死于荆州府堂,玉妹现在我家。”太后惊道:“既在你家,可召来一见。”即令宫人召玉妹进宫。行礼已毕,坐定。太后道:“别来许久,今日方知汝归六郎,故召来一面。”玉妹道:“臣妾常念陛下,但未蒙召,不敢轻入。今赌天颜,不胜之喜。”太后遂命宫娥设宴,三人共酌。至晚,玉妹辞归。太后留住六郎,令二监执金莲宝炬,送玉妹回去。然后挽六郎手道:“别来许久,宁不念我乎?”六郎道:“虽有微忱,未必如意。”太后情动,合六郎亲嘴。六郎揭裙,立而就之,此讶其小,彼讶其宽,终不欢畅。
次日,召张易之进宫交媾,大不如一敖曹。然二张要逢迎太后,好谮张柬之,遂遍寻奇药养龟,以便进御。
且说桓彦范知二张进宫,必有谋害柬之的心。想道:“柬之着害,我四人岂能免哉?”遂发贴请四人,俱至自己府中议事。请到迎入后花园坐下。屏去左右,便道:“今请四位商一要事。”张柬之等道:“愿闻。”桓彦范道:“我五人蒙狄公所荐,赤心报国,以图中宗复位。今二张复进,宠幸倍常,不记得于狄公第中,放冯年骂六郎之事乎?六郎兄弟怀恨,又添三思谗谤,则张老先生之祸不可测。再波及我四人,何计能免,特请垂教。”张柬之道:“此策狄公筹之久矣,他预先定武氏九罪。向欲你我斩张武二氏,以绝祸根。使中宗归位,反周为唐,今我五人,俱是一心,可先把武后九罪宣之。其罪曰:
武后以太宗才人,蛊惑嗣帝,一罪也。
戕杀主母皇后,二罪也。
黜中宗而夺之,三罪也。
杀君之子三人,四罪也。
自立为帝,五罪也。
废唐宗庙,六罪也。
诛锄宗室,七罪也。
秽德彰闻,八罪也。
尊用酷吏,毒深四海,九罪也。”
述完九罪,众人都道:“极好,速且相机行之。”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廿七章
奋忠心二张被戮
设假梦五王罢政
次日,太后当殿封三思为魏王,封二张为邺侯,张柬之等,心甚不平。敬晖道:“他死在旦夕,何必理论。”遂退朝各散。太后回宫,想起敖曹,时时泪下。又想及张家兄弟,养龟盈月,必然可用。着太监去召,六郎从后宰门入。太后见了道:“封汝为侯,汝愿足乎?”六郎道:“志愿足,心愿尚未。”后道:“汝服南海奇药可应验否?”六郎道:“果然灵妙。”太后大悦。于是二人对饮,酒后情思迷离,共入罗帏。六郎将向日阴药暗放进去,后纳新药于马口,其物可比如意君之粗大,后将手捻着,往牝户中纳进,直到花心,六郎提送起来,太后觉阴中热痒,妙不可言,便道:“能持久否?”六郎道:“能通宵不倦。”及至药物发作,火热铁硬,弄得太后手足颠狂,不觉昏去。六郎搂住不动,须臾醒转。六郎道:“可封我为如意君乎?”太后道:“能终宵如此,当让位与汝。”六郎道:“恐无福当此。”说罢,又抽起来。太后年虽高,淫情炽而色愈媚,直弄至五更,后犹不舍。是日罢朝,天明方起。自此六郎又加宠侍,张易之亦常召入宫中,通夜不倦。太后更加恩二张过于敖曹。
张柬之闻知,想道:“事不宜迟。”与敬晖五人议道:“今小人得志之时,向谋不可再缓。
须奏中宗,作速行之。”袁恕己道:“待我进东宫,假以田猎为名,待驾至山中,密与相议。”众人依计而行。次日,中宗果西郊出猎,柬之五人相随而行。至中途,迎下马于山中僻处,柬之奏道:“臣等向欲面奏,因耳目甚众,不敢启齿。今事急不能再隐,切思陛下年德皆备。太后宠幸二张,欲将宝位付六郎。万一失之,置陛下于何地?请陛下筹之。”中宗大惊道:“如之奈何?”柬之道:“须杀却张武,陛下方得复位。”中宗道:“怎生杀得?”柬之道:“臣计已久,恐惊动圣清,故先请罪。”中宗道:“张可杀,武是中表之亲,望乞留之。”柬之道:“臣兵到宫闱,不遇便罢。若遇时,恐刀剑无情,不能自主。”中宗大惧,道:“孤家若得复位,当封汝五人为王。”柬之等称谢。遂下山,草草一猎而回。至朝门,各各散去。
次日,五人重会含芳院。柬之道:“闻二张日夜在宫淫污。今日午后,诸君各领兵三百,把守前后宫门,待我领兵五百,亲到昭阳,遇时便杀。令五城兵围张之宅,抄没家私进上。三思因中宗议免,再为后图。料几上肉,不足虑耳。”各依计而去。又着人假至二张第中寻访。门上人道:“朝中议事未回。”其时,桓彦范等四人各披挂领兵,向前后把守。张柬之领兵五百入朝,进内无人敢挡,直到太后宫前,只闻二张欢笑。张柬之执刀在手,大步入内。一见二张,大喝道:“休得无状,吾奉天讨,吃吾一刀。”二张防备不及,被柬之一刀一个,双双死了。太后大惧,柬之将九罪录于纸上道:“今欲杀汝,且看中宗分上。汝观此九罪,速当让位与太子便罢。”太后看着九罪,说道:“果是不道,即当传位,我从上阳宫居之。”
柬之立逼了玉玺,捧至东宫,请中宗复位。中宗即便登殿。各官朝贺,复国号曰唐。复立韦氏为皇后。张柬之等五人,皆封为王。张柬之等谢了恩,又奏道:“武三思等一门,臣欲如二张之罪讨之。前蒙陛下吩咐,只得恕免。若仍居王位,臣等难与为僚,乞陛下削之。”中宗只得削三思的王位,拜为司空。洛州长史薛季昶谓五王道:“二凶虽诛,产禄犹存,斩草不除根,萌芽复生。”五王道:“大势已定,彼犹几上肉耳。夫何能为?所诛已多,不可复益也。”薛季昶道:“吾不知死所矣。”中宗改元神龙,尊武后号曰则天大圣皇帝。封李宜为湘王。大赦天下,万民欢喜。三思常摘掇韦后,如武后待高宗临朝时事。又教韦后设假梦告中宗道:“夜梦五只虎,将陛下赶咬,幸遇着一个狮子将五虎咬杀,救了陛下,我想五虎即五王也,他原有利而为,恐有妨于陛下。狮子想是陛下亲臣。吾想亲臣莫如武三思。三思和僭那等亲戚,有不向陛下的么?五虎兵权在手,既敢废太后,就敢废陛下。我梦狮子咬杀五虎,就是三思能制五王之意。依我意见,不如罢归五王,解其兵权,任用三思,庶社稷得安。”中宗原来昏庸,听了韦后邪说,果然传旨,把五王削去职位,任用三思。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廿八章
上阳宫太后崩殂
御龙楼韦娘快目
且说员外郎崔,当五王用事时,五王倚为腹心,浼他去赚三思。他先结识了宗楚客等四人为契友。四人反与崔说道:“司空为人忠厚,皇上宠爱,若肯倾心结契,此生富贵不浅。”崔点首。又过旬日,宗楚客引崔见三思道:“崔是好人,与我辈相契。”三思多将金帛结之。于是崔见中宗果与三思亲爱,又见把五王革去职位,一时转了念头,想道:“五王必不善终,我若浑入其中,其祸难免,不如合三思说破,方得自家保全。”乃密见三思道:“腹中有言,乞于密处告之。”三思道:“此处无人,见教亦不妨。”崔道:“此言身命所是,恐聩壁有耳。”三思悄领至万花楼上,问道:“有何见论?”崔道:“张柬之五人,使不佞为耳目,诱司空出去,于路杀之。今司空待我为心腹,吾甚不忍。”三思大惧,问道:“有何计策可保无事?”
崔道:“须在中宗面前谋杀之,方可安。”三思遂引见中宗,道其始未。崔反说:“若不将五王早除,早晚祸来不小。”中宗惧道:“朕晓得了。”即擢崔为中书舍人。于是宗楚客等交结内外百官,令各官交上本,言五王有叛意。中宗视朝,百官交章,劾着五王。中宗阅罢,传下旨意道:“五王恨朕罢其政事,将有不轨之意,速令武士斩奏来。”旨意一下,可怜五位忠良,死于崔之口。世人皆叹惜之。中宗杀了五王,把崔为司空,依先还了三思魏王之职。其时三思放心出入,令百官复修则天之政,不从者削之。向被五王所逐者,一概复职。权柄尽归三思矣。
且说太子李重俊,知母亲与三思私通,每欲与五王议杀三思,今见五王被诛,心大不快。想道:“欲诛此贼,非武士不能。”每留宫与左御林大将军李多祚议道:“其恨三思,不共戴天。每欲诛之,无力可使。今五王既死,谁与共谋?使将军能斩此贼,此恩没世不忘。”李多祚道:“殿下勿忧,吾当斩此贼以报陛下。然再缓为,待太后殡天,当尽除武氏之族,以洗宫闱之秽。幸勿漏言。”太子喜道:“果能除恶,日后若登宝位,当封王爵以谢将军。”多祚笑道:“若封王,又被诛杀,只愿居卫宿此足矣。”二人说完,散去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