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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清兵已入亳州、下天长,援将侯方岩全军败没。盱眙降,徐、泗飞书告急。复召可法还扬援泗,亟渡江,昼夜兼行。及抵泗,守将李遇春已举城叛,可法退保扬州。俄报徐州破,降将李成栋引兵而南,攻扬州新城。可法方在旧城,急檄防河诸镇赴援。总兵李栖凤、张天禄皆不应,寻拔营叛;惟左都督刘肇基、副总兵乙邦才、庄子固与楼挺等各引所部至。可法乃率扬州知府任民育、按察佥事王缵爵、监军同知曲从直、江都知县周志畏、权令罗伏龙、参军何刚,又盐运使杨振熙、监饷佥事黄铉、通判吴道正、县丞王志瑞及肇基诸将等,昼夜分陴严守。十八日,降将李遇春持大清豫亲王檄抵城下招可法,可法指遇春数其罪。遇春曰:「公忠义闻华夏,而独不见信于朝,死何益也!何如退选义帝以成名乎」?可法怒,趣发矢射之。须臾,复令乡民持书至,守者引之见;遂挞守者,人与书俱投诸水。豫王愈欲生致之,麾诸军攻姑缓。复遣人贻以书;不启,趣焚之。王知其意坚,攻始急。监军副使高岐凤等踰城降,城中益孤,势不支。越二日,可法乃为书辞其母及妻,呼部将史德威诀曰:「我死当葬我高皇帝侧;不能,梅花岭下可也」。即擐甲上城。豫王复以诏书招之。可法守愈固,相拒七昼夜。大兵四面环击,可法祷诸天,发炮击伤数百人。豫王怒,自督劲卒用巨炮悉力攻城西北隅,崩声如雷;守陴者犹不退,发矢如雨。城下死者山积,大兵翻藉以登,城遂陷。时乙酉四月二十五日也。

先是,可法谓庄子固曰:「城一破,托君剸办之」!子固姑许之。是时,引颈相向,子固弗忍,可法急拔刀自刎。子固与参将许谨共抱持之,血溅满衣袂,未决。复命德威加刃;德威泣,可法骂之。乱兵至,拥之下城,而谨与子固已中飞矢死。一将挟之出小东门,可法大呼曰:「我史阁部也,可见汝兵主」!遂见豫王。王劳之曰:「累以书招而先生不从。今忠义既成,可为我收拾江南,当不惜重任」。可法曰:「我来此,祗索一死耳」!王曰:「君不见洪承畴乎?降则富贵」。曰:「承畴受先帝厚恩而不死,其不忠于后也明矣!我讵肯效其所为」!王乃命将宜尔顿劝之。三日,终不屈,乃杀之。宜尔顿为之殓,未暇识姓名于棺,遂不可辨。肇基等各率将佐巷战移时,格杀千余人,全军尽没,飞矢贯额死;邦才力竭自杀,挺战死城上。其余文武将吏,死者甚众;另有传幕下宾从等之从死者,得十又九人。

扬州既陷五日,史德威报赴南京;举朝震惊,不知所出。又数日,福王出奔太平,京师溃。可法督师几一年,行不张盖、食不重味,夏不箑、冬不裘。小冠窄衣,与部卒相杂处。短小精悍,面黑色,两目烁烁有光;将士见者多慑服。年四十余无子,妻欲为置妾,可法曰:「王事方殷,敢恋儿女私乎」!遂无子。军中值岁除封印,南北文移交至,手自批答。自辰至酉,分给将士月粮。至夜三鼓,谓军吏曰:「今夕,除夕也。索酒试饮」。酒未至,复呼曰:「礼贤馆诸秀才当共饮。顾夜已半,可赍酒资分馈之」。吏往,独酌;庖人报日中飨士肉已尽,乃索盐豉下之。可法素善饮,数斗不乱;军兴以来,竟绝饮。不解衣就寝者,已七阅月。当夕满酌数十杯;思及先帝,泫然泪下。酒微醺,隐几卧。将旦,有司吏士咸集军门外,门未启;军吏遥谓曰:「相公方隐几奈何」?知府任民育曰:「噫,相公此夕不易得也,勿惊之」!且戒鼓人更击四鼓。可法寤,天已曙,大惊;闻鼓声怒曰:「乃敢乱我军法」!传令缚至,趣斩之。诸将士皆长跪言:「相公久劳苦,始得一夕暇,不忍相惊;故乱鼓声以待。此知府意也」。可法意解。亟具盥漱,启门,文武臣皆北向贺,将吏上谒。民育更前请罪;可法曰:「公固爱我,奈何以私爱变常法」!乃赦鼓人。然自是不复隐几卧矣。后军事益冗,以监军郎中黄日芳才敏练,留之左右;辞曰:「日芳老矣,岂能久侍,公亦宜节劳。发书走檄,僚士优为;征兵问饷,有司专责:何必昼夜损神,躬亲庶务乎!且兵,杀机也,当以乐意行之;将,死官也,须以生气出之:汾阳所以生色满前也」。可法笑不答。

初以定策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太后至,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叙江北战功,加少兼师太子太师;徐州擒盗功,加太傅:皆力辞,不许。后以宫殿成,加太师;又辞,许之。既死后,四方弄兵者念其遗烈,多假其名号以行,故时谓可法不死。部将史德威奉遗命为子,乃具衣冠招魂葬于梅花岭下。闽中立国,首赠太师,谥「忠靖」。

弟可程,崇祯癸未进士,选庶吉士。京师陷,不能死;贼去,南归。可法请下吏;朝廷以可法故,令家居养母。后流寓金陵,阅四十年而卒。

「勘本」曰:阁辅史忠正公殉节后,或有诬之者曰:公如姚平仲故事,跨白骡去。或曰:缒城走,目沉诸江。或曰:城破,执至大营,留三日,不屈杀之(温氏从此)。杨氏跋语云:「皆非也。事实得杨遇蕃、安珠护、史德威之所述而后知公之授命,即于城破之日也。杨遇蕃,凤阳人,向依幕下。扬州破,公自刭未遂,乱兵拥至西城上见大帅。帅询之,公曰:「我史阁部也」。时,遇蕃被擒,令辨之。报曰:「确」。帅乃劝公降,公怒。遇蕃亦言「愿忍须臾死,以救百姓」。公叱曰:「若父一教官权令事而能死节;我独何?我今日一死外,遑恤其它」!声愈厉。帅起拔刀将砍之,公挺立,首迎其刃。帅退,叠呼「好男子」不置。左右杀之,支解之。遇蕃遁,潜觅公骸竟不可得:此见之阁部遗文王源序(遇蕃父教谕舒城,流贼将偪,县令乏人,上台乃檄之署事。城破,骂贼死。遇蕃婴贼刃亦死,民救之苏。后具其父死节状于官,久不报。比公巡抚安庆复上之,邀恤典甚优。遂相依幕下云)。四明万季野先生曰:康熙时吴汉槎(兆骞)流宁古塔,后释还。其守将安珠护者谓之曰:「今闻朝廷修明史,徐立斋先生总其事。余昔在军,亲见史阁部之死,而世或诬为隐去。子归,幸告之。初,扬州城破,求史公不得。既而自出,众挟之见豫王。王疑之,公曰:「我出以明白死,岂伪邪」!令人识之,信。劝之降,不应;即见杀。余生平但闻忠臣,不知何状;及见史公,而始信世真有忠臣也」。案黎士宏书扬州殉事,载此小异。于公自裁不绝,拥至小东门下云:公问前驱为谁?德威言是豫王。公自呼曰:「某在斯」。众惊愕,执赴新城堞楼上。王遇之以礼,称先生;劝之降。公曰:「吾为天朝重臣,岂可苟且偷生,作万世罪人哉!吾头可断,身不可屈。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德威持遗书投城中旌忠寺藏之;复驰回见公,公词色益厉。王曰:「既为忠臣,当杀之以全其名」。公厉声应曰:「吾意早决,城亡与亡。即劈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遂慨然授命。德威被执,发许定国处讯嗣公真赝得实,王令释诸,以保忠臣之后。时四月二十五日也。德威即渡江赴报。比五月七日还扬,入城觅公尸,气候炎蒸,胔骸塞路,无可识。乃奉公袍笏招魂,如命葬于梅花岭下,立石封坎而去」。

古高阳氏曰:公而果为文信国之后身邪?则两朝残局两世兵解已。以言乎数,则天也;天何以必如此而始成其为忠臣烈士也!太空冥冥,孰能起乌龙而叩诸?呜呼!

是卷于公之奏疏、从难之职名缺失尤甚。悉勘补。

应廷吉字棐臣,鄞县人。天启丁卯进士,授砀山知县。史可法督师扬州,御史左光先荐其才,擢淮安府推官,赴军前为监纪。与黄日芳、陆逊之、刘湘客、张鑻、纪允明等并事幕府,一时称得人。

廷吉精天文,用勾股三式之学,可法倚之。先是,丁丑计偕,至宣武门见一白鸡,羽毛鲜好、啄距纯赤,重四十斤;哄观莫识。廷吉惨然曰:「此鹜也。见则亡国」。癸未六月露生,阴云骤合,雷电并作;有大星出,声如爆。廷吉曰:「「天元玉历」所谓电中聚火也。君绝世乱,此殆是乎」!。可法按部至淮,升帐,有旋风从东南起,吹折牙旗,转至丹墀下。命占之;曰:「风从月德方来,是本日贵人时,当有贵人奉王命至者。风势飘忽旋转,其事为争。音属征,象为火,数居四;二十日内当有争斗之事,近地则虞火灾,损六畜」。越三日,城北隅火,毁民舍,伤一骡;匝月,而有土桥之变,中官以朝命至:悉如其占。淮阴紫霄观皂荚树间产物如饴,色黄味美,人以为甘露。廷吉曰:「此爵饧也;白者甘露,黄者爵饧。所见之地,期年易王」。

时可法锐意经略河南。日芳、逊之辈私问曰:「阁部志勤矣,于君意何如」?廷吉曰:「明年太乙在震,角、亢司垣,始击掩寿星之次,法当蹶上将;天下事无可为也。意者先试之山左乎!民翘首王师如时雨焉。若旌旗旅进,豪杰必有响应者」。及高杰将行,誓师祭旗;忽风起纛折,西洋炮无故裂。廷吉知为不祥。十月十四日登舟,廷吉曰:「此俗称月忌日,又为十恶大败;高师其不免乎」!明年正月,杰果为定国所戕。

可法议修屯政,欲遣逊之屯开、归,廷吉屯邳、宿。廷吉曰:「国家故有屯军,世受业为恒产矣,安所得闲田而屯哉?且田之所获既入官军,有司常赋又将何出?开挑诸生有愿输牛百头、麦五百石以博县令者,此面欺耳」。及河防戒严,令秦士奇沿岸筑土墩驻炮。廷吉曰:「无益也。黄河沙岸,其性虚浮,水至即圯,安架炮为」!议乃格。是冬,紫微垣诸星皆暗。可法夜召廷吉曰:「垣星失耀,奈何」?曰:「上将独明」。可法怆然曰:「辅弼皆暗,上将其独生乎」!左兵东下,福王手书至;可法亟问延吉曰:「君精三式之学,所言淮阴安堵终不被兵,人能言之。第谓夏至后南都多事,果何所见」?对曰:「今岁太乙阳局,镇坤二宫,始击关提,主大将凶。客参将发,且文昌与太阴并,凶祸有不可言者。夏至后,更换阴局,大事去矣」。可法欷歔久之。因出书示之曰:「君言不信犹可,信则天也」。以军事付廷吉。越三日,督诸军赴泗州。过山阳,刘泽清遣人取军器、火药、饷银;廷吉不与,退屯高邮。

大清兵破盱眙,可法还扬州,立召廷吉督饷至浦口。已而,又令率军回扬屯天长。廷吉曰:「阁部方寸乱矣!岂有千里之程一日三调?警急频仍,扬且有内变」!急入城,坐守南门。可法又令移取泗饷;是夜,缒城出。明日城陷,得免于难。

可法之筑礼贤馆也,招四方才智及下僚有才被弃者,悉举任用;命廷吉董其事。时方士云集,少负所能,咸思效用;而幸进之徒,日亦踵至。廷吉曰:「是皆跃冶之士,坐谈有余,无俾实用。当此财匮而月给不赀,盍且散遣之,别选真才乎」?可法曰:「吾将以礼为罗,冀收什一于千百耳」。行之数月,迄无拔萃破格之选。诸人私谓曰:「始吾以为幸馆也,今求囊而不得矣」!于是,稍稍引去。可法将移镇泗州护祖陵,谓廷吉曰:「诸生从事防河,积苦既久;今又趋泗,是重劳也。君其品定,量授一官酬之」。四月二日,发策试士,拔取长洲卢渭、昆山归昭等二十余人,拟授通判、推官、知县;甫二旬,而扬州城陷。渭字渭生,方以岁贡,自当得官,不受职;监守钞关,投河死。昭分守西门,死。同时从可法死者,书记顾起龙、龚之厚、陆晓、唐经世、家人史书等共十九人焉。

「勘本」曰:监纪应君主幕中事最悉。此文与督辅传相发明,例当附后;温氏列诸次卷之首,则其序翻越阁臣高、姜而上,谬矣。「勘本」纂立扬州从难一门于南都守职下,应君则不及于难者,故不得并列,而亦不得以正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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