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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宗庆亦不欲行,乃遣萧三奴、李用虎往。三奴将至北狐口,天将明,大雾四塞,遣上国兵三千人潜伏北山下,以粮车由东而上,鸣鼓张旗,运夫大呼宝奴,宝奴出兵袭之,战于狐原,胜负未决,而伏兵起,夺其城,植旗于上,宝奴兵顾见之,皆惊溃,宝奴自杀,运路遂通。爱王知势急,留其妻兄突律卿与子雄守城,爱王自往北国求援,行至半大漠,而大雅将兵至,爱王喜,以手指天,下马与北国大臣骨娄通稽首相见。爱王奉献金宝十车,骨娄喜曰:“大王无虑,待俺与破。”兵至五楼,进等与战,北军奋大楇以入,皆一当百,国兵大败,乘胜袭逐至和龙东津。上闻败,颇以为忧,太后亦劝上勤国事。江渊等曰:国兵虽败,死亡无多。”宸妃执酒劝上歌解愁曲,且曰:“用兵小败,亦是常事,外间人喜祸,欲郎主成疾。”上喜,复纵饮,自是凡军事奏报,悉令宸妃裁决。宸妃见急切,多屏不奏,若有小捷,即便奏闻,以媚上意,及会宁陷没,平滦破坏,上皆不知。一日,谢世云、完颜世卿奏之,上始骇,顾问内侍直秘文殿李汝回曰:“汝辈更不说。”汝回曰:“章疏在宸妃处,臣等何由得见?”上起入内,世卿叹曰:“太宗向日携赵氏三千口来,今日乱国,皆是其女孽,此天也!”世云曰:“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诚然。”

九月,赵太后寝疾,上入阁起居,宸妃亦至。后曰:“我有一心愿未遂,宸妃能成我意乎?我家三四百口,为炀王所杀,丛冢在和龙,我欲创一寺在彼,以追冥福,岁时祭享,不敢费官钱,我殿中有钱七万可办,汝但时时说与郎主,要记着,省得我死不瞑目也。”后薨,宸妃以其遗留钱分与中外亲及诸赵女之在京者,远近皆悦。以手诏下和龙府起大明寺,造九级浮屠,遣太后殿内臣侯衍监造,务极壮丽,且度僧三万人,施与祠牒。时民苦调发,闻有度僧之命,远近奔就及五万人,于寺中分为八寺以处之。右谏议大夫刘苍璧,疏谏不省。时边兵屡败,爱王据和龙以北,凡国家始兴之地,皆失之,上见兵革未息,亦忧之。宸妃及诸御女,多劝酒。常乘小马,命宫人携酒淆鼓乐,遍游池馆,意之所悦,辄留饮至夜。复信江渊等言,拘收诸父及昆弟有若仇雠。尝一日与鲁王琚曰:“蹈叔父子如此,效者必众,人多劝我莫与汝等说话。”琚泣曰:“太祖起自龙翔有天下,忠献王、忠烈王及二太子皆兄弟也,兄弟不信,尚谁信哉?周公诛管蔡,封康叔,岂可以一概疑之?”由是,允明以下皆佯为痴风人。

泰和十二年四月,汴京留守完颜童,奏南宋兵陷泗州,诸路皆进兵。上曰:“南方亦尔,可谓我国无人。”枢密余崇义曰:“陛下有天下之全,岂偏方可比?但迩年不务勤俭,天灾流行,国穷民困,南兵亦且乘间来此,不足虑,但恐秋冬间北兵复动,西夏窥陕,四国皆惊,此可忧耳。”上曰:“卿勿言,使我闷闷,然南方事,卿等急谋之。”十一月,佥河南兵一十七万,内十万入荆、襄,七万入淮。佥河北民兵十万,戍居庸关及寒水、大鸡川,以防北边。内外骚动,民聚为寇。是岁,南宋请和,北国兵扬言复动。余崇义、聂希古曰:“爱王事北国过厚,故北兵为之尽力,今若不爱金帛子女,彼亦易动,得南宋物以为此用,此计之上者。”上曰:“卿自图之。”

十三年正月,遣秘书少监虞世奕、鸿胪司宾事李固善使北国,北人受其金帛,独不肯背爱王,其大臣骨娄斯点摇首曰:“我北天帝既与爱王有深约,不可负之,我不作三二说。”世奕竟不得要约以归。九月,北国兵大举深入,十月至斯波川,驻十日以俟河冰合,和龙帅臣完颜太康亟集兵御之于东津,北兵长驰,爱王之兵在后。太康令人椎冰,多伐薪柴烧火以燎于岸,刳木为舟,中积炽炭,冰不能合,爱王兵及北兵,乃分自君子津以济。十二月丁酉,陷天都城,围和龙,太康兵溃,其子耜在城中与同知章去疾极力守城。十七日,遂陷大城,去疾退守子城。北兵拆城中居民屋,缚为层楼,用牛车挽桥梁石装炮,当之者,皆糜碎。二十九日,和龙陷,遂取东滦平三州。

余崇义建言,遣枢密官属闾邱好古载金帛美女,自山后出石磴岭,逾大漠,涉东韩白龙城使蒙国。蒙人闻使至喜甚,好古因说以出兵袭北国,可以大获,蒙人从之。

十四年三月,蒙人攻北国北部,败其众于骨邱,追袭余兵,径至扬割城。北国惧,遣使报令回师。四月七日,北兵自平川回去,义崇驿报完颜章,令出师袭逐,至大容城为北兵所败。

大兴以北,千里萧条,民不聊生。五月五日,上大宴西凉观,鄂王澬曰:“日已晡,恐劳圣躬,请驾兴。”上曰:“方与诸王乐饮,何劳耶?”澬泣曰“天时人事不顺,如北国兵屡败,两河盗起,北兵虽退,差凉复来,岂乐饮时?”上怒曰:“我畏与公等相见,偏说恼人心怀事。”澬遂请退,不许,且曰: “王欲饮酖耶?”侍郎李西华前曰:“澬是忧国,然言之非时,不足加罪。”上曰:“卿辈自为一党,止非我耶?”自是多以暑不视朝,与宸妃与诸内侍昼夜燕饮。诏大兴府、河南府、择民间女年十一以上,有姿色慧黠者,各三百人进入,教酒令及效市肆歌。大兴尹完颜天穆奏称:“天旱,正属祈祷,索女恐招怨詈,非敬天修德之事。”翌日,罢知耀州。时内外嗷嗷,机政俱废,上间出视朝,不过时许便还,内与宸妃、李才人、穆昭仪并马游后苑留宴,俟月上,奏鼓吹以归。会内侍张天贵与牛刀儿争居地,谋广居第,强市刀儿所居,不可,擅毁其墙。

刀儿讼之大兴尹,不能决。诉之御史台,御史大夫何贵穆袖状白上,上以问江渊,渊遂与天贵谋。俟上与宸妃欢饮,直前伏地言曰:“刀儿欺臣为中官,多侵臣地,告郎主为臣决之。”

宸妃曰:“此易耳。”中批令大兴府,别踏他边地与牛刀儿,所争地尽赐天贵。刀儿怒憾,与三卫诸将谋有异图。七夕,上御清华楼饮酒,侍卫皆赐酒炙,刀儿与穆三奴、费貂、周侑、萧兴贵等结裤执戈,直前弑上,杀宫人二十余辈,宸妃以疾不侍宴得免。左内侍江日曜急报,江源、张天贵等率三百余人战于楼下,久之侍卫兵至,刀儿知力不能脱,遂自刎,卫兵因在内掠夺,嫔妃以下皆不免被侵扰。宸妃闻变,急报宰相大臣,夜三鼓,百官排闼入宫,完颜章等环尸大恸,密谋所立。左仆射兀映、太尉张克己遣入密迎磁王允明以入,翌早颁遗诏,立为皇太叔,谥上为章宗,七月八日,磁王即皇帝位。

王素有令誉,中外相贺,余崇义独有忧色,谓聂希古曰:“上立又是越次,诸王宁肯帖然?”召完颜天穆于耀州,有司奏牛刀儿之逆,宸妃实知谋,所以临宴称疾。赐宸妃死,江渊、张天贵皆伏诛。宸妃时年三十六,专政近二十年,内侍多受其恩,皆为养子。及诛,其党怨恨,十五日,直芳华阁赵云德尤痛之,携金帛往天兴宫祈醮,以荐冥福。翌日,集诸党于宫内设斋,元德曰:“我辈旦夕死,不知谁为我作斋醮。”小黄门邓世卿曰:“直阁莫如此说。”元德叱曰:“你晓甚事?”密言于李知宏、裴渊等曰:“先帝以诗酒之故,废坏国政,外庭大臣归咎我辈,主上亦甚切齿,不死何待?”密谋弑逆。是夜,上方在斋宫,内侍邓宝孙奏外有文字,启门,烛忽灭,赵元德等直前弑上,欲召夔王立之。诘朝,百官立班,而阁门不启,中使传旨曰:“上以食素久伤脾,内医方师愈胗视无状,遂至甚,且放班。”兀映怅然,克己、希古等诣东省,请入问疾,不许,闻诛医者,兀映等欲突身入,中人拦遏不听其入,崇义蹑其足密曰:“事已变,此辈必有备,轻身入何益?”兀映遂召龙虎将军完颜章等同入门,疾至东承天门,见一軿车,问是谁,押车中人曰:“宫人也。”牵车者笑之,使人尾去,乃夔王也。兀映等大恸曰:“大王不可入,必有不测之变。”赵元德知事不济,遂赴芳华池而死,兀映等穷治逆党,凡诛宦者五十余人。晚于都堂议所立,张克己、李西华曰:“立子以长,长均以嫡,嫡无则以次。潍王允文,世宗第六子也,明练沉静,宜立。”众从之,兀映遣侍中萧能、聂希古往迎,夔王亦往。

潍王见官僚至,泣曰:“诸公欲祸我乎?”希古曰:“社稷无主,大王次当立。”十八日,潍王即皇帝位于天兴殿,谥磁王为昭宗而葬之。命翰林吴宗稷草诏,具述国难及哀痛之语,其略曰:“饬身以检,则民自康。御下以诚,则人自感。声色蛊惑自昔所戒,宴安酖毒何今亦然。朕痛誓于深衷,祈哀于天下。”并遣手诏谕爱王云:“泰和猜忌,兄弟失欢,骨肉至亲化为仇隙,诱引外兵,倾危本国,计王之心亦复何忍?往事已矣。

今宜改图,朕遭家难,靖晦以处,忽诸父、诸臣横见推逼,义不容辞,王是朕之侄,朕是王之叔,叔侄天性,宁不坦然?今自和龙东北,永为王国,保有北翔,子孙嗣守,勿信闲言,冯陵以逞。叔侄二人同形共气,设或交兵,行兼务并,太祖太宗在天之灵,亦不锡祐.昔梁詧与湘东为叔侄之仇雠,诱周兵以陷江陵,随亦失国而为人虏,此事宜鉴,三复余言。”爱王得诏亦泣,然为北国所制,不能自由,每岁入侵,玉帛子女悉归于北国,耗挠国计,伤残民物,于爱王元无益也。八月,爱王遂于其国即皇帝位,立宗庙,追谥其父郑王为明宗。十一月,爱王薨,北国主立其子雄,号三大王,遣国娄斯颉戍其国,且约以进兵,雄以持父丧为辞,北国主怒,遣掌文字官颜飞来让,削其帝号,必令出兵,雄惧而从。十二月,葬其父于冷山,谥曰桓王,遂入侵。

天定元年庚午正月乙巳,完颜天穆将佥兵五万,上国兵五万,战于北狭口,自辰至申,国兵已废,北国益生兵,国兵不敌,天穆率麾下在前殊死,战及暮,胜负不决,收退时。天寒甚,北兵举兵弥漫山泽,诘朝,众压吾境,人如垒山,矢石如雨,天穆命以刀车冲之,随开复合,日昳皆饥渴,兵遂溃。天穆伤重,左右欲载以马舆先奔,天穆不可,曰:“吾曾大父为开国功臣,吾为子孙而不能救国之败,何面目见宗庙乎?”奋剑大呼,创裂而卒。天穆,乃忠献王粘罕之子也。三大王收其尸,葬之而哭。北兵至桑干川,完颜天宇闻其兄死,怒甚,将兵御之于旧坪,望见北国大将,以虎皮蒙马,居中直前,以槊刺之,北兵四合,遂死于阵。蒲伏虎、鸟伦大漠收众,保天都山,兵不甚败,是以北兵虽杀二将,然不甚得利。二月乙丑,北兵既退,出境之三日,忽平川报蒲伏虎引兵至。而北兵既去,三月丙辰,又陷辽西未波城,败六统军,杀二戍将。四月己巳,自飞狐道回河东,岚、代等州皆震。五月,秘书监起居舍人韩伯宪上言:“北人以能生啖人畜之肉为粮,饮生血以止渴,战阵之间不患饥渴,则战有余力。我兵与争,饥渴交逼,易至疲惫,以此较之,野战非我长,乞于幽燕以北及北兵经由之地,凡控扼险要,悉筑城垒,务令坚壮,一处被攻,且合坚守,诸处之兵更迭邀遮,不必与战,则北兵之势沮。兼牛、马、羊、骡、骆驼并置城内,彼无所掠,则将乏食,绝其所有,必致狼狈。”遂遣天使督佥兵筑城。时连岁饥歉,耕猎皆废,寇盗蜂起,辽西上国为北兵残灭攻陷,老弱妇女素不习劳。大兴府及上京路帅守,皆榜谕,虏兵入境,民皆不保,与其死于刀戈之惨,宁劳苦于筑城。民始结为队伍以往,至八月末,才筑古北口、东陉二城,楼橹未备而北兵游骑骎骎然来矣。十一月,北兵分二道入,一自白檀,一自靡陂。奏至,集群臣议之,皆请迁都以避寇锋,聂希古正色言曰:“此策之下者,未可议。”

徐王律明、兖王天骥曰:“北兵远来,而此闲徒聚头坐议何益?诸君不见南宋宣和、靖康事乎?”请自往御之。翌日,以律明为东道统军监军,天骥为西道。天骥至军,率众凿沟,引白沟及白檀河以自固。北兵至水旁睥睨二日,风动雪飞,冰厚五尺,北兵悉渡,国兵力拒不能遏,北国将骨赞俟兵尽渡,乃以炬火熔兵,撤垒屋竹木茅苇,尽焚于坚冰之上,众共腾跃,在岸国兵大败,天骥仅以身免。夜入长泰城,会朝廷遣窦永固来援,天骥遣报,令依山入城,且报庆州令坚守。北兵野无所掠,三大王竭国牛羊不能继,且闻朝廷遣使,说西夏以挠其国,欲进则天骥永固兵,坚守长泰以截其后,其庆州兵以当其前,乃回师缚筏以济。

二年辛未正月,以北兵退,肆赦,其略曰:“朕以菲德获继丕基,岂期骨肉之亲,遽构萧墙之祸,毒流庶类,罪在眇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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