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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兵政二十一勦匪三(1)

除盜篇

潘詠

文恬武嬉。名實不核。下怨上偷。矯誣崇飾。則盜起。盜起則軍興。軍興則財匱。財匱則思聚斂。思聚斂則墨吏逞。墨吏逞則民疲。民疲則思亂。民思亂則盜愈熾而事愈棘。故曰。官者亂之本也。盜者亂之標也。急則治標。除盜第一。

除盜若何。曰。滇盜崛強。崎嶇山澤。天下蕩平。不潰則殪。是最緩。粵盜餘燼。擾我東甌。勁悍剽疾。地居下游。則次之。豫章兵變。梗扼江路。招撫得人。皆我勁旅。又次之。秦隴回回。地連西域。禁格形勝。制其奔突。又次之。宋囗齊魯。燕趙門戶。出沒向背。直逼畿輔。是最急。

急則若何。曰。請言盜勢。今山東曹州之菏澤定陶曹單城武鉅野鄆城。濟甯之金鄉嘉祥魚臺。及直隸大名之東明長垣。及河南之歸德陳州汝甯光州。南及安徽之潁州鳳陽。東及江蘇之徐州。在在皆盜。出無定向。止無定所。不攻城。不略地。飢則四掠。飽則歸巢。緩之則分。分則裹脅。急之則合。合則狂噬。盜勢若此。則請言民勢。築堡自固。更番出耕。各相雄長。渺視執政。仇則械囗。和則援應。盜掠則拒盜。兵掠則拒兵。故民與盜合則盜強。民與盜分則盜弱。民與兵合則盜且滅。民勢若此。則請言兵勢。穿濠築壘。銃囗霆震。賊或望之而去。名曰迎勦。賊已他逸。兵隨其後。賊之所過。山童原赤。乃誅脅從。以報首功。名曰尾追。大隊浪戰。孤軍深入。不惜士力。不明偵探。不度地勢。不嚴紀律。賊散則勝。賊聚則敗。勝敗相去。呼吸俄頃。名曰截擊。去賊遼遠。坐食積粟。微員四出。搜括閭左。名曰防堵。持議者一則曰餉不足則籌餉。籌餉若何。曰捐輪。捐輪者。見農工負販者之未盡困也。慮墨吏之奔走者未饒厚也。慮閭閻宵小干進求食之徒啜汁未足也。再則曰兵不足則廣招募。招募者。聚無賴以糜餉。驅游手以禦寇。為賊反間詗我虛實者則有之。脫巾大譁挾制官吏者則有之。奪牛馬掠雞豚劫商旅挾聲伎者則有之。見賊則反奔。遇民則窮搜。如斯而已。

然則何為而可。曰。在用豪民制莠民撫良民而已。用豪民若何。曰。長淮以北。迄於齊魯。囗長民豪。皆曰圍主。圍主號令。百倍於有司。戰伐攻守。習其風土地勢。百倍於客兵。誠得良牧長翦之剔之。駕之馭之。護其田廬。保其子弟。動以利害。激以忠憤。信賞以勸。必罰以懲。擇其地之簡要。眾之強弱。請命於 朝。給以告身。自參遊至於都守。即以所處之地。名其官曰某處參將遊擊之類。壁壘之外。加築碉堡。山林依阻。一依苗疆之式。平原廣漠。則築土堡。土堡式詳後三五錯縱。聲勢聯絡。星羅布。銃囗相及。空其中數百里。以為賊藪。以次漸偪。賊雖驍健。不能衝越。選精騎數千。出沒馳驟。東西貫穿。雷轟電掣。一擊輒反。此仿田綸霞巡撫貴州雕勦苗疆之法。賊降則三五編籍。遞解遠省。使墾荒穢。以助邊餉。如東三省內蒙古諸牧場。及伊囗囗爾巴哈台。及回疆之西四城皆可安置。毋使助軍。既足糜餉。又易生內變。賊平則官兵歸伍。民兵歸農。擢圍主之有功者。量加升調。次此則榮以職銜。使終其身焉。夫碉堡不立。村落之外。賊騎所掀跳。則耕穫輟。民失所天則幾於盜。官誅盜則疑民。官民猜則民折而為盜。官不得併民與盜而盡坑之。五省之地。根蟠盡燃。而官囗其間。危矣哉。碉堡立。盜死咋不能入。則民得野處而耕穫安。耕穫安則不思為盜。不思為盜則盜源絕。源絕則盜可數。以可數之盜。合五省之官與民牿而嘬之。而盜不平者。未之有也。

難者曰。賊流寇也。所至登陴不暇。遑築碉堡為。曰。築碉堡者。乘賊閒。非賊鋒也。賊在東則遊兵拌之。賊來則伍伍離立。以背相向。長矛銃矢相閒。以遏馬足。而築堡於其西。賊在西亦然。夫斛律金張仁愿所遇皆勁敵。披瑕蹈釁。板築立就。後世談功利者。徒嘖嘖稱之。彼神乎哉。

難者曰。若經費何。曰。是役也。官倡之。民率之。官度其要害高下。民則鳩工庇材。具畚鍤板幹而從事焉。民心不齊。官一之。官力不足。民助之。官民合而費幾何哉。且 國朝開邊大役。毋過乾隆。平西域用餉三千三百餘萬。征緬甸九百餘萬。平金川至七千餘萬。安南之役百餘萬。臺灣之師八百餘萬。至乾隆四年七年   詔即位之初。戶庫現銀不及三千萬。今已增至七千八百萬。五十七年 重華宮茶宴聯句詩注云。戶部奏各省實徵歲入四千三百五十九萬有奇。歲出三千一百七十七萬有奇。餘一千零八十一萬有奇。是乾隆初年。歲入僅四千餘萬。戶庫僅三千餘萬。而屢興大役。其數倍蓰。且用之裕如。不患不足。歲有所贏。撙節以應變。此皆   祖宗成訓。布在史館。非委巷鯫生所可侈口妄說也。迨至嘉慶初年。川楚軍興。用帑逾萬萬。始告支絀。當時軍吏之言曰。昔明瑞征回部。軍中大帥。惟供肉一胾。鹽酪數事。及川楚之役。則諸將會飲。雖深箐荒麓。蟹魚珍錯輒三四十品。而賞伶犒僕之費不與焉。糧臺所在。玉器裘錦成市。餽獻賂遺賭博。揮霍如泥沙。理餉之員。如建昌道石作瑞綏定府劉佳琦皆乾沒鉅萬。此條見魏源聖武記。然則萬萬之數。其供實計者。亦概可知矣。今軍興十餘年。其閒除僧王之師。克江甯平蘇州之師。為供實計外。餘各路之蠹民墨吏。攢食軍儲。如蠅附羶。虛耗之費。不可勝數。曾不是之恤。而區區於築碉築堡計之。不已惑乎。況碉堡成。則少調客兵。所省者若干。稍汰囗員。所省者又若干。民得播種以納常賦。所獲者又若干。官得囗民以收成效。所獲者又若干。曾不是之計。而必鑽營獻策。不病民不已。其故何哉。

難者則曰。策之誠善。如民不從命何。曰。淮北民圍以千百計。皆民自築以自囗者。未嘗煩有司之力。仰度支之帑。至於碉堡。則經營刱始。推誠待之。護其農桑。安其老弱。示以至意。眾見其便。簡而易舉。何不從之有。若借端燻灼。益以滋擾。簧鼓上游。倉卒蕆事。勢或有之。則非詠之所敢論矣。

難者又曰。數省之民圍賊圍。相顧林立。子亦安知其民與賊而辨之。苟民也則誠善。否則虎而翼矣。曰。是在得人。威惠明。捭闔精。坦懷相與。操縱若神。則胡越一家也。疑而使之。信而遠之。囗不摘其奸。操不惜其勞。則舟中敵國也。尚何除盜之有哉。制莠民若何。曰。各與之業。母使游食。在兵則壹旗鼓。嚴號令。嫻坐作進退之節。絕其游惰驕豪之習。在官則嚴黜陟。課殿最。汰凡冘。擢忠勤。罷捐輸。絕干謁。屏浮辭。崇實效。憑藉淩轢驕偷敗事者。則斧鑕隨之。至於苞苴餽遺。結黨干進。因利乘便。宰割鄉曲。謂之為民。則不諳耕讀。謂之為官。則本無職守。賊未至則亟邀賞秩。賊至已則望風先靡。結贓吏為城社。援奸民為爪牙。聲勢烜赫。惑民觀聽。掊克百端。揣摩精絕。久則挾制有司。擁遏聲聞。盤結膠固。攘臂相應。結怨下民。屯膏 盛世。莫此為甚。此賊之源。亂之囮也。塞源清囮。梟磔其魁。散遣其黨。禽獮草薙之。而天下治矣。

撫良民若何。曰。用豪民。則盜滅。制莠民。則奸消。盜滅奸消。良民安矣。因其政。毋易其俗。簡其法。毋繁其文。厚其生。毋爭其利。清靜甯壹。漸臻於治。古人言之詳矣。

曰。今陝甘回回。散處隴坻。煽惑涼夏。遏抑西域。搖蕩關右。此皆天下勁兵處也。地居上游。當 國家右臂。俯瞰巴蜀。背負河套。舒右翼則瓜沙震。舒左翼則三晉危。此誠要害之舉。忠臣義士奮發之日。而識者所隱憂。子善談者。其亦有說乎。曰。秦涼之地。異於宋魏。回回之亂。異於捻匪。其民之敢戰能死。同於河朔。而好義知方則又過之。今者檄莊浪平番諸土司以塞其衝。阿拉善額魯特之師循邊牆而西以拊其背。徵青海和碩特及西甯諸土司出祁連山以議其後。嚴守布隆吉河及安西玉門以制其西逸。然後以固原之師當其前。選枹罕勁旅以潰其腹心。伊囗鎮西來援之師斷其接應。山南甯陝之師則扼要搜深山勦餘黨而已。甘肅之回。有老教。有新教。老教但能默誦墨克回經。新教則來自西域。能兼派罕爾及比阿厘二義。教首曰馬明心。皆剽悍輕狡。為唐代花門之裔。與回疆異種。然其諷經持戒。拜天祀火。以穆罕默德記年。則一也。乾隆閒。新教叛。大兵盡殪之於通渭石堡囗。然其餘黨深伏林箐。互相傳授。未可根絕也。今多縱反閒。務使新教與老教離。貴其教長數人。即所謂伯克者。貴之若刺麻中之諾們汗。隨在招撫。絕其孔道。使無與西域通。其西域之回。則另選通達回務之參贊大臣數員。毋窮搜括。縱胥吏。致猜貳以激變。則平之也尚易易。詠僻處草澤。希接官長。東西相去遼遠。一憑邸抄及過往游客之言。懸揣地勢。約囗計之。任其事者。若重購土人以為鄉導。廣咨關右明傑禮而用之。因其地形深阻。設奇待敵。則非東鄙畸人。披尺寸之圖。指畫形勢。所可置喙者矣。至於用豪制莠撫良之術。又天下所同。豈宋魏之是。而秦涼之非歟。

曰。西江兵變。子聞之乎。曰。聞之。曰。葛榮發難。變起六鎮。龐勛構兵。禍延徐泗。此亦未可置之。曰。今古勢異。徵之於古。不若徵之於今。在嘉慶七年。教匪平。八年散遣鄉勇。酌遠近各給銀二三兩。以五錢收繳長矛。眾頗洶洶。於是總兵李應貴鄉勇四百噪於大安驛。通判囗昂鄉勇四百噪於漢中。副將吳廷剛鄉勇四百挾道員朱勳索賞每人至二十兩。果勇侯楊芳時任甯陝總兵。鄉勇三千亦聞風思囗。倉卒競起。戈矛有聲。芳則從容鎮靜。好言慰之。次日出坐胡囗。遂傳各旗。得倡首者二人。留聽差遣。俟各旗去遠。然後斬之以徇。眾皆讋伏。十一年。芳署固原提督。署甯陝總兵楊之震停扣米折。悍卒陳先倫陳達順率眾叛洋縣。南掠石泉。芳率固原兵往援。賊見芳至。數百人跪城下哭訴。芳縋其頭目上城。痛笞之。然後宣諭許其降。賊立罷攻。既而頭目蒲大芳密白眾皆欲降。惟二陳不可。芳密使收伏眾心。越七日。眾遂推蒲大芳為首。棄鎮城北竄。鄠縣告急。芳出子午谷赴援。夜至。與城中夾擊。黎明。賊見本鎮旗。解圍遁。而楊遇春邀其前。賊遂降。夜半。忽殺聲四起。其頭目各持矛立帳下。叱曰主將在此。動者斬。芳堅臥不起。翌日。梟倡亂者五人。立紅白二旗。令願降者立紅旗下。否則立白旗下。白旗下遂無一人。乃宣諭隨我叩謝天恩。各九叩首。謝主將恩三叩首。禮畢。回視眾面怡然。

歎曰。禮樂教化之力也。芳之馭悍卒。較之高駢之盡誅突將。羅紹威之盡誅牙兵。何啻霄壤。故為將者。以子弟視卒伍。則父兄事之。虎狼視卒伍。且魚肉待之。安得楊果勇者而面徵之。

曰。西粵餘寇。盜據兩閩。浙東皖南。聞風騷動。子將若何。曰。粵賊盛時。西連荊楚。東靡吳越。號召百萬。寇掠半天下。湘鄉相國且囗而平之。況其衰也。又值閩地二面據險。扼其西北。橫海之師。擊其東南。則有相國之方囗在。覆巢無全卵。破竹無完節。安用盲議為。

曰。滇撫孤恩。草竊南徼。欲坐收蒙段之業。此而不誅。 國體安在。子亦有說乎。曰。寇有大小。勢有遠近。大者誅。小者平。近者服。遠者渙。 國家兵力方萃於中原。未遑及遠。故彼且離跂攘臂乎五詔之間。齋斧所加。尚待時日。然急宜扼中甸維西之隘。使無擾喀木。藏兵弱而僧富。一有蠢動。則蒙準青海皆惑觀聽。關系最要。撫越巂雷波建昌野夷。使無侵黎雅。涼山野夷。悍疾易從亂。尤為四川邊防鉅務。守盤江之險。毋東并黔省。據西隆之要。母南掠邕管。天下既定。環而攻之。彼不西保騰越。規竄緬甸。則自誅首亂以降耳。夫三代以上。諸侯世及。藩服不供者有之。未聞民之崛起為盜也。宋元以降。任封疆者皆文吏。或疲苶不任職。屬吏蒙蔽。致生禍階。民叛者有之。未聞官叛也。若 本朝之金聲桓李成棟王輔臣及吳耿諸逆。皆勝國舊臣。因頑民之心。乘間攘竊。雖震沸一時。不旋踵即滅。今雲南歸化已二百餘年。彼以書生深蒙 恩澤。位至方面。借番回之眾。劫制官吏。乘天下厄運。欲雄長一隅。河朔淮西。悖不至此。苟逭 國誅。必遭鬼殛。烏足慮哉。烏足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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