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苍生放了东西在桌上，一本黑色老旧却依旧没有破裂的册子，一看便知有些年限，被极好地保护着。
莫缓归盯着册子瞪大了眸子，这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册子，正是她夜夜都想着的，莫顺将它放在书桌的第一间格子中，她每月都要去看好几遍。只要提笔将母亲的名写上便可完成这些年的心愿，可是她却每每下不了笔，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甘，对莫顺不甘。
颤颤抖抖地翻开册子，密密麻麻的名字一个个映入她的眼睛，这些都是她的先祖，莫家先祖的名字。一些名字的最后，她看到了白鸢的名字。
遒劲有力且霸道的字，只有她的父亲莫顺能写出来。
母亲，你愿望实现了。莫顺亲自将你的名字写在了莫家族谱上，你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了。
“莫顺千算万算，终还是算不到这点，卫丞相不愧为春城的守护之神，没有查不到的事，也没有查不到的人。”放心册子，盯着卫苍生的眸子闪着锐利的光。
磨砂着杯子，淡淡一笑：“岳父完成女婿的一点愿望，总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夫人可是想多了？”
“这不用想都是知道的吧，你拿什么做了交换？”一个起身跨步，转眼立在他面前，低头凑近，眼神冷淡。
“咳咳，既然瞒不过夫人，那也就不用费心思瞒了。”捂着嘴轻咳，片刻后，微微抬起眼睑，睫毛颤动，眼中一片深沉，“可是莫缓归，如若知道我的一切，你便再也无法逃离，只能跟我一起。”
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凉，令她不由一震。
她可是遇强则强的，双手立即杵在椅子的两侧，将卫苍生牢牢禁锢在靠椅中。
脸靠得更近：“你卫苍生一诺千金，我莫缓归也是言而有信的。你完成了母亲的愿望，我便会乖乖嫁你。嫁了你，我便不会逃离你身边，直到你我没有关系。”
他的眸子沉沉，盯得她全身不自在，不愿服输的她，依旧盯了回去。
突然眸子一闪，笑得和蔼道：“夫人这么说，为夫自然是相信夫人的。既然这样，夫人想要知道的一切，为夫都是会告诉的。在春城，有一个叫迷局的暗下组织，专门收集资料。这迷局是我一手办起的，直接由我任命，为王服务。从很早开始，我便叫他们调查莫顺，莫顺着实狡猾，每次交易都不会留下痕迹，若干年，无所获。这两天迷局查到了三年前莫顺受贿的一个米商来了花摇，便一直暗地跟踪，以免打草惊蛇。原来这米商生意失落，妻离子散，身无家财，才想着来找莫顺借些钱。莫顺连见都没见，便被家仆赶了出来。恼羞成怒的他到酒楼喝醉了，吐露当年的莫顺受贿之事，我们便一举将他抓捕，并签字画押。”
他渐渐靠了过来，越来越近，近的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莫缓归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地弹起，背对他站着。
“咳咳。”咳嗽几声，掩饰尴尬，“你拿着那张签字画押的字条就去找莫顺，与他交换母亲的名字。”
“这点证据根本就不能拿莫顺何，最多也是扣半年俸禄，若他抵死不认，王也不能强去了他的官职。春城的兵权还在他手中。”看见她面容惊慌的样子，倒是有一副女儿家的特殊羞涩，他不由扬起嘴角。
“所以你就借花献佛，也可给他一个警告。”不浪费任何可利用的，这就是人人都称颂的“玉神人”卫苍生，到底何来的白玉透明，何来的慈悲神人？
“这不是警告，只是开始。”
“我可是莫顺的亲生女儿，你对我说这些，就不怕后果吗？”猛然转身。
茶杯端到一半，停留在空中又放下，抬起眼睑，眼带笑意：“夫人已经说过了，嫁了我便不会离开。夫人若真说了，从此便不可能再从我身边走开，直至死都不能与思慕的一起。”笑意更深，深不见底，“夫人要知道，为了春城的百姓，为夫可是什么都要做的，既然什么都要做，便不会是白净透明的，只要威胁到春城百姓，不管是谁都要消失。”
“关键是我还没有嫁给你。”与你没牵连便不用面对你的深沉。
“夫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声音淡淡，渗透着不容置疑。
“你……”怒不可遏，一掌拍在他桌前。
面容立即一个转变，又是一副微笑样子：“我做的这些，不是要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只是要你心甘情愿地与我站在同一阵线。我所做的，只是要你多认同我一些，不与我为敌便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面前的人令她有些搞不懂。
“为夫只是为了要留住夫人。”眼中又是一片真诚。
明明知道卫苍生就是这样一个面容苍白，内心反复无常的人，就不该跟他说些什么话，每次与他谈话都是伤不到他半分，反倒是自己一身创伤。
坐下，稳了稳气息，冷静道：“从望忘冬楼开始，你便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面前，春城那么多的舞娘，偏偏就找我上云步台。天下想成为你的妻子又有多少的人，怎么就相中了我这个破相的女子。你说只想找一个不会爱上你，不会在意任何的女子，可你却处处威胁着我做事情，要我一心一意站在你身旁。现在想来，卫苍生，你到底为什么要留住我？”
“咳咳，明日我们便要成亲，彼此间也不该隐瞒些什么。我确是对你另有所图，我看中了夫人一身的武艺，这绝顶的花术和轻功，世间少有。”再抬起手，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你认为我会帮你把莫顺扳倒？”转头侧问。
“只要夫人在身旁，即便不能有所帮助，也是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夫人背后还有一个武艺更高强的人。所以留夫人在为夫旁，着实重要。”又喝了一口水。
“你想对默璞做什么？”紧张起来，她不会让他伤害默璞的。
“夫人不用担心，为夫不会做什么的，为夫也没有能耐伤害你们。”悠悠放下杯子，笑着道。
忽然觉得，她和默璞的能耐在他人眼中是如此重要，这一身的武艺本就只是为了生活，可现在竟成了武器。当初的当初，如若没有默璞一身的花术，怕是他们早就成为刀下亡魂，哪里还有现在的纠纷。
不该对这身武艺有任何的埋怨，生活就是这般不平静的。
“卫苍生，我本对这个世界无心思，没有意愿伤害任何人，没有心胸保护春城的人。如若没有你，我便只会是一个舞姬，一个过着平凡日子的百姓。我这一身的武艺，只不过是生活所需，保护自己罢了。何来成为你的对手，又何来成为你的工具？现在我也已经是无所愿望，一个人一身轻。这时你若真恼火了我，我便飞身离你远远的，管他什么诺言，管他什么苍生，即便你有再好的信息搜罗网，也别想在天涯海角找到我。”
“这是命运的安排，生在这世，便躲开天下苍生。”低眉道。
命运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