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尴尬地回头,看见石晓蕾时脸上显得极其不自然,揽着方慧的手也嗖一下收回去,拿起脖子上搭的毛巾象征性地擦着脸上的汗。“好久不见了小蕾。”
石晓蕾点点头,想笑却笑不出来,一些事情已经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本来以为不去求证就可以永远装傻,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人心都是善良的。可是一旦真相浮出水面,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疼起来,原来这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即使再信任的人也会背叛也会欺骗。
方慧非常奇怪地笑了笑,曾经在石晓蕾眼里是如此气质修养兼备的一个女人,如今那笑看在她眼里却是那么让人反胃,就像一只千年的老狐狸在已经被制服的小鸡面前沾沾自喜得意的笑。“你们聊,我回办公室了!”她拍了拍薛敏的肩,朝石晓蕾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迈着优雅高贵的步伐从她身边擦过。石晓蕾突然发现她那副如女王般的姿态是那么刺眼,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对了,她跟苏丽简直是如出一辙。
“小蕾,最近怎么样?”薛敏在一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石晓蕾坐到另一边,故意跟她拉开距离,“我现在给辛老师做助理,业余时间继续写作,挺好的!”
“小蕾,我……”
“薛敏,姐!”虽然这声姐喊得很不情愿,可念在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她还是保持了对她一贯的尊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跟方慧很熟吗?”
薛敏犹豫了片刻,“方家,辛家,还有我们家都是多年的世交。我和辛伟娟是发小加大学同学,方慧和辛伟平比我们小一些,后来他俩好了,通过辛伟娟我们才渐渐走得进了一些。晓蕾,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人处在这个社会之中,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这么跟你说吧,方慧的父亲是这市里响当当的人物,要不然她的事业也不会做的这么大!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
石晓蕾别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渺小如她,独身一人活在这世上,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甚至没有家人,任凭谁想整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易如反掌。方家很厉害,连辛伟平都不敢拿方慧怎么着吧?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是她所为的情况下,还替她隐瞒,甚至还要帮她的健身会所宣传。
“方慧一直喜欢着辛伟平,不然也不会三十好几了还不结婚。但她心里明白,辛伟平喜欢你。如果你能体谅她心里的苦,就应该能理解她一些过激的行为,我自始至终认为,她不是一个太坏的人,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心智。如果她想,可以做的不仅仅是那些!”
石晓蕾腾一下站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想让我存着一颗感恩的心,庆幸她没有雇人杀了我?”
“我是想告诉你,人有得必有失,这是世事轮回的规律。我也不是说方慧做的就对,作为她的朋友,我目睹了她为情所伤时的痛苦和这些年所受的孤单,比你更能够理解她而已。而且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哪怕她爱着辛伟平一辈子终身不嫁,她也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因为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她不想让辛伟平恨她!”
石晓蕾第一次失了分寸,没有跟她说一声再见就径自朝更衣室走去。见鬼的年卡,她把那张土黄色的VIP卡片扔进垃圾桶,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他们的世界也是你能奢望的?辛伟平,方慧,辛伟娟,薛敏,他们都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公子哥儿大小姐,你凭什么走进他们的世界?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认你,你还想对辛伟平那样的人有什么企图?
辛伟平站在小区门口,身后的行李箱和那一身考究的半长呢子衣惹得路过的人频频观礼。他看见石晓蕾下了公交车,慢吞吞地低头走着。心中柔情四溢,忍不住上前迎她。石晓蕾先看见了那双漆黑油亮的休闲皮鞋,抬头一看,辛伟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浑身悠然自得的慵懒优雅,想必只有他们那种家庭才能熏陶出来吧?怎么会喜欢我呢?是不是他们包括自己都误会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傻愣着的脑袋,“不认识了?”
她忽然回过神来,佯装揉了揉被拍的地方,“辛老师,你回来了?”
“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她掏出来一看,“哦,没电了!”
“去哪儿了?”
“公司发的健身卡,我去看了看!”她说完之后,发现辛伟平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她的心也随着这一皱一展,纠结了再放开。
“辛老师,你刚回来,先回家休息吧。”她现在心里很乱,本来急欲见到的心,在见到他的一霎那忽然又冷却下来,她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辛伟平皱起眉头,微眯着眼看她,“石晓蕾,你!”他叹息一声,“算了,我先去我姐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有点儿累,想回家!”
“那我一会儿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了,你跟你姐一起吃吧!”
辛伟平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那你回家吧,我走了!”
“好!”她越过他,辛伟平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不会改变心意回头来找他,这才提起行李箱,朝马路对面走去。
石晓蕾走到小区门口,停下来朝对面望去,辛伟平看见她,也停在对面。天桥下面车流不息,BRT车站里不停传出播音员播报车次的声音,一辆辆公交车穿梭在眼前挡住他们的视线。等眼前终于闪出一片没有阻隔的视野时,辛伟平突然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走走停停,穿梭在感情起起伏伏的道路上。她进他退,他进她又退。如果爱情也如起跑一样,只等裁判员喊一声一二三,相爱的人就一起朝着幸福的大路上并肩行进,那该多好!
石晓蕾站在他身后,弱弱地说了一句,“辛老师,我在这里呢!”
他猛然回头,随即裂开嘴笑了个彻底,伸手捏了一下她通红的小脸,“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石晓蕾的脸更红了,“刚才绿灯的时候就过来了!辛老师,我就是想跟你说,晚上我请你吃饭,上次说好的!”
“算你有良心!”替她拢了拢敞开的衣领,他的眼中装满了宠溺,“跟我一起去吧!”
她极不适应地后退一步,“不了,我回家等你!”说完就一溜烟地跑掉,辛伟平喊了句‘看车’,她已经没入了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之中。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灼人,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辛伟平终于卸下心防,或者说是石晓蕾卸下了心防。他心满意足地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月亮还挺圆,这么早就出来了。
辛伟平跟姐姐打了声招呼,把给外甥带的礼物全部掏出来,就急急地朝石晓蕾家赶去。石晓蕾从超市回来,与匆匆赶来的辛伟平迎面碰上。他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一大包菜,了然地翘起嘴角,伸手接过袋子,“原来要给我做饭吃啊?还以为要请我出去吃大餐呢!”
石晓蕾紧跟在他后面,“如果你想出去吃也可以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做饭既省钱又实惠,而且我的手艺还可以的。哎辛老师你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