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另一个方向的小路上,纤美的女孩在疯狂地奔跑,薄纱的裙摆裹在纤长的腿上,在急速中扬起翩卷的波浪。她赤着双足,脚上精巧的凉拖已经不知道掉落在何处,但即使光着娇嫩的脚掌,她依然不肯停下自己的脚步,似乎只有赤脚上传来的痛楚才能使她暂时压制住心中的悔恨。
“凌月薰!你给我站住!不要再跑了!”安申葵在她的身后疾呼,他从不晓得她那娇弱的身段也可以跑出如此远的距离。他猛跑几步,拉住了不顾一切向前冲的女孩。
“不要管我!放手!”凌月薰望着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噙着泪的眼中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我不放!我不管你管谁!”她声音中的轻视激怒了他。
“你凭什么管我!你算老几?”凌月薰红着泪眼,冷冷地斜视他,她不值得他的关心,所以也不在乎自己冰冷的言语是多么的伤人。
“凌月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凭什么管你吗?凭我喜欢你!可以吗?”天蓝色的鼻钻与黑蓝色的瞳眸交错着光芒,他收起了一贯的轻狂,怒气中带着令人侧目的严肃认真。
凌月薰有短瞬的动容,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地笑了起来,“哈哈!喜欢我?你了解我吗?你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他拧起浓眉,一点也不喜欢她此时的笑容。
“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坏吗?你知道我会为了丑陋的嫉妒心去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吗?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她依然笑着,合着交错的泪逼近他的面容。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安申葵失神地望着她越发清晰放大的美丽容颜。
“我是说小星被陷害的照片——她和影在一起的照片是我亲手拍下来、亲手交给天翼柔的!你明白了吗?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女人!你还敢说你喜欢我吗?”她不信这样的自己他还会说喜欢!
安申葵却只是静默地望着她,望着她红肿的双眼,蓦地将她抱进了怀中,低低地倾诉:“我喜欢!”
“你傻吗?这样的我你为什么还要说喜欢?是为了安慰我吗?还是可怜我?”凌月薰抵着他的胸膛,一叠声地嘶喊。
“我相信你那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现在的你为了这件事比谁都痛苦,否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厌弃自己。”他执意要抱住她,用自己温暖的身躯去煨热她冰凉的肌肤。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凌月薰停止了挣扎,抬头望向他,眼中有着一丝感动。
“因为我喜欢的薰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虽然看似对什么都淡淡的,但是我知道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片很温暖的地方,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家人她一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挺阔的唇吐露出轻柔的话语,在她听来仿佛是这人间最动听的语调。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泪珠不停地从凌月薰的眸中滚落,心中的裂痕却似乎在一点一点的重愈。她捶着他的胸膛,不停地重复着“笨蛋”两个字,直到泣不成声地将面孔埋在了他的胸前。
安申葵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任她的泪将自己的上衣晕染出朵朵水花。
“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个好自私的人,我明知道小星一直暗恋着影,可是却从没向她说过我也爱慕着影。我明知道小星邋遢的外表下其实很漂亮,可是却怕她夺走影更多的注视而从没有告诉过她,任别人笑话她是丑女是邋遢女。我明知道影对小星有着不同别人的感情,却在看到他们相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用手机拍了下来。我明知道那些照片会给小星带来伤害,可是当小柔说那些照片会让影不再喜欢小星的时候我还是把照片给了她。我真的是个坏透了的女人!我为什么会这样的可怕!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小柔会让人把照片在学校中贴出来,我真的好想挽回,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星一次又一次被伤害得遍体鳞伤,却因为害怕而不敢向她坦白,我没有脸再做她的朋友。”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从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的话。
安申葵有些楞然,他从没想过凌月薰的心中会有这么多的秘密,但是他依然柔声说道:“星星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她哭肿的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仿佛只有他的肯定才会使她心安。
“星星是怎么样性格,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吗?”安申葵抹了抹她的眼泪,扬起明朗的笑容。
她淡淡地在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
“不要想太多了,你这个样子知道星星有多担心吗?还有我,当时看着你狂跑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被车子撞到,怕你会被石子绊倒——”他担忧的目光巡视着她的身体,视线来到了她**的双足,“你的脚?鞋子呢?”
“掉了。”凌月薰被他一问,才切实感到脚下的痛楚,不禁轻咬住下唇。
“该死的,我应该早就注意到的!”安申葵咒骂着自己,一把横抱起她放在了路边的石凳上。
“很疼吗?”安申葵检视着她起了血泡的脚板,心疼如绞。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抚她的疼痛,不由得对着她的脚心轻轻吹气。
凌月薰楞住了,她的脚上又是土又是灰一定很脏吧,可是眼前这个一直被女孩们捧着的大男孩竟然屈尊降贵地蹲在她的面前对她做出这样温柔的举动,心中瞬间仿佛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幸福之花,甜软的香气沁润了心脾。
他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来,慌乱地在身上四处摸索,忽地面露喜色,从衣袋中摸出一包消毒纸巾,立刻将她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地擦拭:“你忍着点,我先帮你处理一下,马上就带你去医务室。”
她抽噎着望着他低垂的头颅、轻缓的动作,眼中流露出幽柔的光芒:“安申葵,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难道没有听到我刚说我喜欢的是影吗?”
“嗯,我听到了。”他淡淡地说道,手中的动作依然仔细又轻柔。
“我喜欢的不是你,你也还要对我这么好吗?”她凝视着他的每一分神情。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擦净了她另一只脚上的灰尘污渍,缓缓地从裤袋中掏出一样东西,仔细地系在她纤弱的脚踝上。
“是什么?”凌月薰惊讶地向脚踝望去,洁白的肤色衬着石榴红的珠子分外地抢眼,“啊!我的石榴珠子!”
“开心吗?”他仰起头,微微笑。
“你——你怎么找到的?”她喜极而泣,刚刚止住的泪又盈满了卷曲的睫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他见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在他面前完全卸掉了伪装,顿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当初为了寻找这些散落的珠子,他真的是在她被撞的地方整整摸了一天,“只是,还是丢失了几颗,我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比较相似材质的珠子配上,所以拖到现在才还给你。”
“谢谢你,葵!”她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他的手。
他伟岸的身躯轻轻一颤:“薰薰,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叫我——葵!”
“葵!——葵!”她含着动人的笑一次又一次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柔软温厚的唇倏地印在了她的唇上,低喃:“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影,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而且会一直喜欢下去。”
她微怔之下并没有闪避,而是随着加速了的心跳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