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握紧双手:“对,可是当时,我头脑里充满了想象。我本来期望的是她们为浪子接风的家宴,结果却是给我端上来要钱的啤酒。我内心很激动,但难于开口。”
“一句话的事儿。”春丽坚持着。
沈阳摇摇头,走到探灯的光线下:“我却没有想出来。有什么关系,我并不那么急呀。我来到这里,带回财富,还可能带回幸福。我一听说父亲去世,就明白我对她母女有责任,既然明白,就应当履行职责。不过我猜想,回到自己家,并不象一般说的那么容易,要把一个陌生人认作儿子,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因为入场之后沈阳一直背光站立,直到此时方糖才看清楚饰演沈阳的竟然是乔宇。如果不是与第一次见面太过相似的情景,她可能还反应不过来。
站在舞台上的乔宇浑身笼罩着忧郁,像一团暗色的光,无声,寂静,悲伤。恰到好处的妆容收敛了他平日温雅秀气的外型,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出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气质。
方糖的内心感到了微微的震动。原来乔师兄在表演话剧时是这样的,没有日常生活中的平易近人,也不是节目主持时的活泼体贴。
与乔宇搭戏的女演员也是一名著名的专职话剧演员,名叫袁雨。此时她所扮演的春丽正在努力劝服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不事先捎个信儿,说你要回来呢?有些情况就得随俗,该怎样就怎样,要想让人认出来,就报上名字,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装作外人的样子,到头来只会把一切都搅乱了。你以陌生人的身份去见人家,怎么能不被人家看成陌生人呢?不行,不行,这不吉利。”
沈阳摇摇头,春丽感到了倦怠与无力:“自从你回到这里,我就再也没听到你的笑声,而我也变得多疑起来了。这里不是个吉利的地点,为什么拉我离开我的家乡?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在这里我们找不到幸福。”
两人经过不断的争执,春丽最终还是被沈阳劝服,一个人悄悄离开了。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一走就是永别。
坐在台下的观众,熟悉《误会》剧情的观众已经预料到了悲剧即将开启。
在第二天晚上,翠花端着食物敲开了沈阳房间的门。
她一边看着沈阳吃下她带去的食物一边轻声询问起山外的风景:“你来的地方很美对吗?”
沈阳拿起白面馒头,夹着咸菜萝卜干啃起来。他嘴里包着东西,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对,那是一片美丽的地方。”
翠花用双手撑着脸,憧憬的妄向远方:“我经常想那个地方。曾经来住店的旅客向我谈过,我也找过一些资料。当这大山里还是阴冷的春天,就像今天这样,我常常幻想起山那边会不会有的大海和鲜花。”她停顿了几秒,又低沉“我眼前尽是想像的景色,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了。”
沈阳看着她站起身轻轻坐在他身边:“这我理解。那里的春天无数鲜花竞相绽放,挂满白色的墙壁。我住的那座城市丘峦环绕,若是在山上漫步一个钟头,衣服就能带牡丹的芬芳。”
翠花声音醉人:“那真是美妙极了。”
沈阳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的逼近,他继续向自己的妹妹诉说着他见过的美景,想要弥补曾经远离她们所带来的距离感。可是他越来越困了,疲倦的双目像压了重铅,无法继续支撑,他倒在了椅子上。
妇人掐好时间点从外面推开房门,看到倒在一旁的沈阳,明白女儿已经得手了。“他的钱财都找到了。”而后,两人便一起将沈阳拖到了附近的深潭外,“噗通”一声。
翠花开心的说:“那就让我们为他庆辛吧!我并没有理由恨他,倒是很高兴至少没有让他遭罪。妈,妈,很快就全结束了。”
她们回到旅店收拾劫来的财物。妇人从沈阳的钱包里翻出了他的身份证明。沉默许久。其实她之前就有感觉,却在这个时候才得到证实,为时已晚……
台下的观众里有受不了的女性观众开始小声啜泣。方糖感到自己的心也纠在了一起,她看着乔宇饰演的沈阳在沉睡中沉没,水蔓延过他的头顶,他在睡梦中走得无声无息。一碗来自自己亲人的白面馒头,宣告了他年轻的生命的终结。
这是怎样的一出悲剧啊!
话剧的最后,沈阳的妻子春丽带着警察来到深山,在老仆人的作证下,将坏人绳之以法。直到翠花被压上警车的前一刻,她仍然在做着那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海边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