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3959800000003

第3章 位置博弈

一个星期后,眼看就快到召开市长办公会议的时间。尹成易很早来到办公室,让秘书通知李元茂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领海集团是不是打了份报告上来?”

报告前天才收到,李元茂看完便心中有数。以前尹成易在白林区当区委书记时,他是区委副秘书长,靠着听话和善于察言观色两大本事,很得尹成易赏识。尹成易到市里当领导,他也从副区长,市教育局长,区委书记,直到去年被提为副市长,可说是铁杆的尹家军,虽然官职只差半级,但在尹成易面前,他就像小学生面对老师般唯唯诺诺。

“领海集团希望政府为它的银行贷款进行担保,这难度不小。”李元茂观察着尹成易,见他脸色一沉,立即转过话头,“但领海集团是北洲最大的国企,每年上缴的利税不少,我已做批示,建议认真考虑他们的申请。”

尹成易掷地有声地说:“政府的重要职能,就是帮助、扶持企业发展,尤其是对领海集团这种规模的国有企业,为北洲的发展做过重大贡献,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问题?现在在发展中碰到困难,政府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更新生产设备是好事,有利于提高企业竞争力,政府不支持,那对企业的承诺,不就成一句空话?”

“是的,我明白,对领海集团的申请,不单是考虑,而是要大力支持。”李元茂赶紧表态。

尹成易脸色稍缓,徐徐说:“没错,所以在明天的办公会,你们要拿出明确的态度。”

拿我当出头鸟。李元茂心说,尹成易口头上振振有词,但还得顾忌和甘霖的翁婿关系,不方便直接拿这话题到会上来讨论,必须找人来打响这一枪,然后才能根据形势运筹帷幄,以他的影响力和权威,要通过这决定并不难。而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开声人选,问题在于这并不是小事,政府为企业担保贷款,金额还如此巨大,一旦出问题,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追究起来,自己便是第一个目标。

尹成易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反问道:“以领海集团的规模和实力,只要渡过资金难关,你觉得会还不上这八千万么?”

李元茂只得赔笑,低着头眼睛骨碌打转,迟迟不敢应允。尹成易突然转开话题,若无其事地说:“昨天办公室送来政府接待餐厅的名单,我看过了,就放在海通酒楼吧,但你得关注下,让他们做好服务,菜式质量也得提升,不能在客人面前丢北洲政府和人民的脸啊。”

李元茂一震,海通大酒楼的老板原是他同学,去年全家移民加拿大,便要把酒楼盘出去。李元茂认为海通的硬件设施好,生意看来不错,特别是价格极为吸引人,怎么算都是个大便宜,脑袋一热便用远房亲戚的名义顶了下来,交给老婆打理。没想到饮食生意的利润虽然高,但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里面的门道太多,辛苦得很。李元茂一家又是外行,虽然使不少劲,有些关系碍着李元茂的面子不得不关照,但摊子一下铺得太大,始终红火不起来,只能勉强支撑。眼看着白花花的巨额投资没个响声,李元茂急得不行,成为一块大心病。

北洲市的迎宾馆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设施装修实在太过老旧,严重影响政府形象,两个月前刚刚通过决议,对迎宾馆推倒重建,预计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投入使用。这段时间的宴席接待,便需另外安排场所。凭海通的名气和实力,本来是没有进入政府指定接待酒楼的资格,但尹成易却轻而易举地给他办了。政府一年用在接待方面的费用有多少,李元茂很清楚,而且出手大方,从不斤斤计较,利润尤为巨大,有这个稳定的财源在,海通大酒楼至少可喘过一大口气来,站稳脚跟。

在官场混这么久,李元茂懂得什么叫投桃报李,尹成易给的这份回馈不小,这出头鸟当得也算有价值,于是他站起身,下决心似的说:“在企业困难时拉上一把,义不容辞,明天的会议,我全力支持领海集团的申请。”

尹成易神色不动,他不认为李元茂有拒绝的胆量,不过就算对方再听话,适当给点甜头还是必要的,权威能让人做事,但恩威并施,却能让人卖命!

第二天晚上,市委书记办公室内,沈惠琴和宣传部长开完会,对接下来的媒体宣传工作定下基调,九点多才回家,车子刚驶出市委大院,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秘书陈妙琪转过头,神神秘秘地说:“首长,下午政府那边开了市长会议,通过的一项决定很有争议。”

沈惠琴闭着眼睛养神,沉沉地问:“什么决定?”

“领海集团要贷款更新生产设备,由市政府给他担保。”陈妙琪说,“金额不小,八千万。”

沈惠琴的眼睛突地睁开,看了眼车顶,随即闭上,淡淡说:“领海集团是大国企,扶持他们发展是应该的。”

“由政府来给企业担保,这种事很少见。”陈妙琪卖弄起小聪明,“有人说是甘霖找了尹市长,才能特事特办。”

这话是你说的么?沈惠琴极为不悦,板着脸根本不开口,陈妙琪碰了个钉子,讪讪地闭了嘴。秘书是领导延伸出去的手和眼,一个好的秘书,要掌握分寸两个字。啥话应该说,啥话不应该说,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秘书可以有自己的思路和判断,但不应该把这些拿在领导面前卖弄,领导用人不是在考IQ,而是EQ。真正的聪明人,懂得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为领导分忧,让领导满意。政坛风高浪急,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作为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一旦说错话,做错事,往往会成为政敌的把柄,随时可能把火烧到领导身上,这是政坛大忌。陈妙琪这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明显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靠着在市委办公室干过两年,有一定的关系,便热衷于打听政坛秘闻,再拿来向沈惠琴卖乖表忠心。刚开始沈惠琴人生地不熟,需要掌握这些资料,便睁只眼闭只眼地默许了。后来她却越来越自以为是,更加膨胀,沈惠琴提醒过几次,可她还分不清形势,不知收敛改正,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当上北洲的一号大秘,就快飘上天了。

她要是把刚才的话拿出去乱说,只会让政府和市委的矛盾更加尖锐,尹成易是什么人?北洲有点啥风吹草动能瞒过他?何况是为这等小事,徒增双方不必要的冲突?这秘书不能用,得尽快换掉。沈惠琴默默下定决心,而陈妙琪却不知道只因那不知轻重的几句话,风风光光的市委书记秘书一职便已到头。伴君如伴虎,这句古话的深刻含义,她很快就要体会到。

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北洲市区三分之二沦为泽国,泡在水里动弹不得的汽车不计其数,整个城市仿若水城威尼斯,却又没有水上交通工具,交通全面瘫痪。虽然各大媒体的报道一再强调这是百年不遇的大降雨,非人力所能抗衡,但谢帆却想起一条段子,现代人的运气越来越好,百年一遇的降雨,五百年一遇的洪灾,千年一遇的海啸,万年一遇的地震全赶上,且一次比一次规模大,屡破纪录。

人哪,活在这世上是越来越不容易,活着就好。

大雨疯狂洗涤过后,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无比清新,深深吸上一口,仿佛都是甜的。水退了,但城市道路一片狼藉,原本二十分钟的路,谢帆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走进办公室,刚把电脑打开,就听咚咚的敲门声,一美女款款走进。

谢帆吃惊不已,脸上变色,“你来了?”

潘依彤顺手把门关上。她还是那么漂亮,就是脸色苍白,身形有点瘦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态美。她淡淡地说:“是啊,领导,我的事处理完了,今天来上班。”

谢帆示意她坐下,打量着潘依彤,询问道:“你还好么?”

“还不错,死不了。”潘依彤慢悠悠地说,“我想知道,公司对我的工作将怎么安排?”

“你前段时间请假,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电话又联系不上,所以公司还没考虑。”谢帆略一沉吟,“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最近周姐在将这几年全集团的文书档案全面归档整理,这是项大工程,需要人手,你就先帮她吧。”

潘依彤说了声好,抬起头迎着谢帆的视线,眼神漠然,脸上的肌肉轻轻颤抖,显得迷茫而激动,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师兄。”

谢帆的眼中泛起几道光芒,他听见内心深处最长的一声叹息,忙起身给潘依彤泡了杯茶,缓缓问:“这段时间去哪了?”

“刚开始几天,是检察院的人找我接受调查。”潘依彤没喝茶,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上一根抽着。几年前谢帆便戒烟了,但对烟虫忍烟瘾时的难过感同身受,便在办公桌上放包烟,让同事或朋友来谈事时可以过烟瘾,而且倒茶递烟也是礼仪交流。在细致入微上,他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早有预感,但被证实时,谢帆忍不住追问:“你……不会被牵进去吧?”

“我只是陪他睡觉,又不陪他数钱。”潘依彤的回答很轻松,“他送我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小玩意,能值多少钱?至于他怎么捞钱,从没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情。所以几天后,他们就没再烦我了。”

谢帆明显松口气,他最担心潘依彤会陷得深,随着郭耀先锒铛入狱,要真是如此,自己可就害人不浅。这包袱卸下便轻松多了,“你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问题被调查的?”

“不清楚,不过他们问话的重点集中在建大楼的那段时期,我猜很可能是因为这事。”

谢帆恍然大悟,两年前,关于是否要斥巨资建领海大厦,在班子中曾引起很大争议。领海集团这几年的发展,看似销售额有所上升,其实利润率是在不断下降,除了原本那两三个主力产品,几款新产品几乎全军覆没。进军碳酸饮料领域,原本雄心壮志想打造国产可乐,结果被可口和百事打得一败涂地;然后看中日益红火的凉茶市场,再投巨资进入,还是打不开局面,市场上连遭挫折,资金链自此便开始紧张。在班子会议时,有一派意见认为建大楼是面子工程,应该把钱用在更新设备,加强硬件实力上,只是邓汉文态度暧昧,不置可否,而郭耀先正在全盛时期,声势正隆,最终力排众议,一锤定音通过决议。谢帆那时刚当上总裁办主任,没资格参加班子会议,但听说那次会议开得极为激烈,全力反对的副总张百忠没多久便挂冠走人,甘霖才有机会空降接任,紧接着还有两个总监先后被郭耀先搞到离职。

大楼开工建设后,邓汉文避得远远的,从不过问,甘霖初来乍到,能站稳脚跟就不错,根本插不上手,其他班子成员更没说话的份儿,一切便尽由郭耀先大包大揽。建筑的水有多深,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人都清楚,当时就有传郭耀先不知从中捞了几辈子的收入,但大楼顺利落成后,看着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亲临剪彩,郭耀先更加风光得意,流言便渐渐熄灭了。没想到不是不报,却是时候未到,郭耀先最终还是栽在这上面。

“既然不关你事,那为啥休这么久才回来?”谢帆的语气带着些兄长般的埋怨,“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我有其他事。”潘依彤的声音忽然变得如蚊子般低不可闻,过了好一会儿,用力把烟头拧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嘴里挤出字来,“我去把孩子打掉了。”

“孩子?”谢帆几乎从办公椅上弹起来,失声说,“他的?”

“不是他的,难道是你的?”潘依彤盯着谢帆,眼眶中泛起一团雾,凄然笑了笑,“其实我还真希望是你的。”

潘依彤说完起身走了,谢帆只觉心中一阵不可遏制的疼痛袭来,竟说不了话。潘依彤是他师妹,小他七岁,四年前领海集团在谢帆母校举办招聘会时,谢帆也有参加,对活泼漂亮的潘依彤印象不俗,并将她安排进公司行政部当文员。当时他和洪欣的离婚大战刚刚结束,身心俱疲,潘依彤的出现,成为他最好的慰藉,两个月后两人便发生了关系。

谢帆对潘依彤有的只是肉体愉悦,在感情方面,始终进不了状态,两人的性格、习惯磨合不到一块,距离渐行渐远。一年后,郭耀先选中潘依彤当秘书,利用职权之便,展开热烈的追求。谢帆心中有数,面子上却装不知道,甚至主动减少和潘依彤的联系。由于他的默许和纵容,潘依彤很快便沦陷在郭耀先的攻势下,两人的分手水到渠成。而几个月后,谢帆便被提拔为总裁助理,成为班子成员。

这是谢帆不想去触及的地方,面对自己在处理这段感情时的卑鄙无耻,羞惭得无地自容。如果说和洪欣的婚姻是两个人的错误,但对潘依彤,尤其是在郭耀先出事之后,他却有着深深的歉疚,那完全是自己造成的苦果。想到这,他背上又是满满的冷汗,浸透衣衫。

还好,办公电话响了,甘霖叫他去办公室,将谢帆从黑暗的一幕中拉回来。大口大口把杯中茶喝完,谢帆整理下思绪,上了十一楼。昨天工业银行传来消息,领海集团贷款审批已通过,卸下心头大石,甘霖心情极佳,亲自动手泡茶,兴致勃勃地说:“这次能把钱贷进来,你功劳最大,今晚不准安排其他活动,我请你吃饭,再找个好地方玩玩儿。”

实实在在地还了甘霖一个大人情,但谢帆依旧谦虚,在人前他非常注重形象,保持着谨慎谦和的态度,他人长得帅,素质高,从没和谁脸红脖子粗,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和父亲唯我独尊的领袖气质如云泥之别。毋庸置疑,这套功夫让谢帆赢尽口碑,在高层刀光剑影的剧斗中游刃有余。

甘霖接着说:“钱到位后,项目便正式启动,对参加投标的厂家,我们要按标准精挑细选,你还有得忙。好好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听甘霖提起投标的事,谢帆心中微微一动,笑了笑却不接话。甘霖也没再说下去,转过话头,“听说潘依彤回来上班了?”

“是的,早上来找我销假。”大公司人多嘴杂,潘依彤身份敏感特殊,她早上在办公室一出现,肯定引起不小的轰动,谢帆估计不用十分钟,消息便传遍整幢大楼。

“她能回来,那得恭喜她。”甘霖冷冷一笑。以前因为有郭耀先撑腰,潘依彤眼高于顶,对甘霖也爱理不理,惹得甘副总发了几次火,却又无可奈何。为此谢帆私底下提醒过她几次,可惜潘依彤依旧我行我素,根本听不下去,以甘霖有仇必报的性格,潘依彤接下来只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甘霖喝一口茶,又问:“你打算怎么安排她的工作?”

“暂时在总裁办,帮周姐整理文档资料。”

“那是大材小用。”甘霖摇头,话中带刺,“我准备在总裁办下面成立个公关小组,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专门负责接待领导和客户。怎么应付男人,她是行家,就让她负责。”

“她行么?”甘霖打的算盘谢帆一清二楚,心头寒意顿起,犹自不甘地反对道,“她以前一直做文秘,公关小组责任重大,还是另找专业人选。”

“能把郭耀先搞定,她还不够专业?”甘霖冷笑一声,“依我看,她是最合适的,我会让人资和她谈,如果连这都不肯干,她在公司还有什么价值?趁早滚蛋。”

谢帆还想争辩,甘霖已站起来,“我中午有个接待,晚上定在海通大酒楼,人不多,你把刘长川叫上,一块儿聚聚。”

谢帆心情恶劣至极,脸上还不能表现出半分,走到楼梯口的窗户边,深深吸了几口气,几乎想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脱口大吼一声,“操!”

和潘依彤纵然分手已久,但情谊还在,谢帆不能不管不顾。甘霖作为堂堂总裁,斤斤计较着以前的过节,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人,简直无耻。偏偏谢帆纵有天大不满,却无计可施,那段短暂的情缘,是最大的秘密,他一直掩藏得很好,集团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激烈地去为郭耀先的情人据理力争,那只会引人怀疑,说不定捂得紧紧的盖子还会被掀开,前功尽弃。但这段时间是潘依彤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刻,在工作上还将她牺牲掉,谢帆又觉得如同将自己的良心放在火上烘烤,令人无地自容。

过了很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谢帆拨通刘长川的电话,听说甘霖邀请,刘长川笑着说:“让你出面,亏他想得出来,这回立了大功,你可是当红啊,兄弟!”

“红个屁。”谢帆不耐烦了,“少扯蛋,去不去一句话。”

“干吗这么躁?不应该是春风得意么?”感到谢帆情绪不对头,刘长川调侃一句,便转回正题,“有人请客,干吗不去?怎么说人家也是代总裁,面子总要给吧!”

“那下班坐你车去。”谢帆啪地挂了电话,想起晚上还要和甘霖虚与委蛇,忍不住又骂了一声,对着窗户的玻璃照照,确认表情没什么异常后,才向办公室走去。

晚上甘霖请谢帆和刘长川吃饭,邓汉文也没闲着,和徐明德、何士强,还有财务部经理孙涛三人到精细潮菜馆吃澳洲焗鲍,配拉菲红酒,再来了碗鱼翅捞饭。酒足饭饱后,几人泡上一壶浓香的普洱,摆上麻将桌开战。每个月他们至少都要聚上一次,赢钱的再请客洗桑拿。三大高层加一中层,谈工作上的事自然必不可少,而且气氛放松,感情融洽,容易结下同盟,共谋对策,达成共识。邓汉文就曾打趣说:有总裁会议,有班子会议,还有个麻将会议,而麻将会议的效率最高,作用最好。

打出一张五筒,何士强骂骂咧咧,“姓甘的是走狗屎运,钱还真被他贷出来了。”

“他的狗屎运,从他娶了老婆就开始。”徐明德笑着说,“人家懂得感情投资,还肯在床上活动,不走运就怪了!”

“哼,高级小白脸。”何士强满脸不屑,“西风,别动,我碰。没想到谢帆那墙头草,这么快就转到他那边,就一龟孙子。”

“是啊,他表面上不是装不粘锅么?这次却动用前妻的关系拼命帮甘霖拉贷款。”孙涛挤眉弄眼,表情猥琐,“而他前妻之所以能搞定这事,就因为她是工业银行行长任孝和的情妇,你说这都算什么关系啊!”

“一个小白脸,一个绿帽龟。”何士强脱口而出,四人对望一眼,会意地哈哈大笑,邓汉文摸张牌,便把牌推倒,不紧不慢地说:“自摸。甘霖在拉谢帆没错,他也必须要拉谢帆,不过未必拉得紧,那小子我了解,表面斯文老实,内里又奸又滑,就一君子剑岳不群,没那么容易吊死在他那棵树上。”

“那老大你的意思,是谢帆还没站在甘霖那边?”徐明德边掏出筹码边说,“甘霖卖给他多大面子,不但上门拜访谢国栋,还把他堂弟都升到采购部当副经理。”

“这只能证明甘霖在使劲拉他,而当前甘霖也必须拉他。”邓汉文将牌推进麻将机里,拿起茶杯,悠闲地吹散杯口热气,“但甘霖太多疑,有利用价值就是宝,没利用价值就是草,而且颐指气使,不为下面的人着想,过河拆桥的事,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郭耀先出事,全拜甘霖所赐,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是他去举报的!”

虽然早有传言说是甘霖所为,但得到确认时,三人还是惊讶不已,面面相觑,何士强咬着牙齿骂道:“真是心狠手辣,竟把人往死里弄。”

邓汉文放下茶杯,一边砌牌一边说:“心肠如此狠毒,谁敢真心跟他?对谢帆,没必要打压,越对付他,反而将他往甘霖那边推。表面上要更支持他工作,等着看戏,如果我没料错,他们面合心不合,明争暗斗是早晚的事,不会用人者,永远成不了大事。我们可以适当添把柴,加点火,加几根刺进去,让他们反目得更快些。”

“邓总,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添柴?”说到正事,三个人摸牌的手全停下来,眼光齐刷刷望向邓汉文,何士强率先问。

“甘霖不是多疑,最讨厌不忠心的人么?那就让他疑心再大一点。”邓汉文说得轻描淡写,“放一个风声,这次的贷款,甘霖和谢帆的前妻勾结,拿了巨额回扣。”

“高招!”何士强忍不住拍案叫绝,“这些事一传开,甘霖就算不把矛头对准谢帆,也难再信任他,而谢帆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

“流言的好处,就是想解释还没地解释去,自古以来,对多疑的人,没什么比反间计更有杀伤力的武器了。”邓汉文眼神中升起浓浓的寒意,“就算谢帆想靠,我偏让甘霖往外推。对了,小孙,最近老温是不是不太对头?”

“是啊,他最近老是请假,一来就躲在办公室里,还把门锁了,有事都难找他。”孙涛眨巴着眼,压低声音,“他和郭耀先可是穿一条裤子的,这回该是快玩完了?”

“不奇怪。”徐明德打出一张五万,“郭进去是因为钱,而温是财务总监,要走钱必须经过他,两人狼狈为奸,公司谁不知道?郭一出事,我就估摸着温要倒霉,没想到居然能撑这么久。”

“他一出事,那你的机会可来了。”何士强的视线转向左手边的孙涛,笑嘻嘻地说,“说不定很快就叫孙总咯。”

“那还不是靠三位老大多提携。”何士强是人事总监,邓汉文是副总,还有个班子成员徐明德,三人联手,要推自己当上财务总监并非天方夜谭,每次想到这,孙涛就觉得热血沸腾,有时不我与的豪情壮志,只眼巴巴地盼着温华通赶紧滚蛋,腾出屁股下的宝座。

邓汉文平稳地将孙涛打出的二条杠下,缓缓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等机会。贷款来了,下一步就是招标,甘霖对这事那么热心,我看不只为成绩那么简单,以后还有得玩的。老徐,孩子的病怎样了?”

说到宝贝儿子,徐明德的目光一黯,叹气说:“还没找到合适的肾源,动不了手术,只能继续透析,唉,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遭罪,我真恨不得去替他承受。”

轻松的氛围蒙上一股子沉重,邓汉文拍拍他的肩膀,说:“耐心点,中国十三亿人口,迟早会找到肾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

何士强手气越来越差,连续放炮,气得茶水喝到嘴里没半点味道,走出房间,到车子的后备厢拿瓶国窖1573进来,叫服务员拿盘花生,边倒酒边说:“这茶越喝越困,还是喝点酒才能神清气爽,谁陪我喝?”

其他三人都摇头,邓汉文提醒说:“老何,酒这东西适量就好,酒驾抓得这么严,你待会儿还要开车,就不怕被查?”

“北洲那么大,车辆那么多,哪会那么凑巧就被查到?我开车十几年,从没和交警打过交道。”何士强没放在心上,“就喝三两漱漱口,我酒量你们还不清楚么?没事的,这点酒不是喝醉的,而是提神。”

“就怕你上得山多终遇虎。”邓汉文说。何士强好酒在全集团是出了名的,都知道这位人事总监无酒不欢,就连早饭都要喝两杯,午餐和晚餐不用说,吃什么无所谓,酒一定要好。求他办事,送几瓶好酒投其所好肯定没错。以前他酒量好,两斤不在话下,一喝起来很猛,去年喝到胃出血,大病一场,痊愈后酒量退步很多,喝酒也有所节制,只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酒瘾还在,不喝酒对他来说,和不要命差不多。

“没事的,什么酒后查车,说得那么严重,我看就是一阵风的行动,吓唬些胆小的。”何士强说,端着酒杯喝得有滋有味,还真连和两把,高兴得眉开眼笑,其他三人知道他的德行,只能一笑而过。

吃完饭,甘霖带谢帆、刘长川到北洲最大最豪华的帝皇夜总会唱歌。他对这轻车熟路,让妈咪安排模特过来陪酒,美女们一排拉开,个个身材火辣,相貌美艳,媚眼如丝,性感诱人,包厢几乎成了瓦力十足的发电厂,电得男人七荤八素,不知天上人间。挑好模特,开两瓶皇家礼炮,三人喝酒唱歌摇色子,气氛高涨。

喝到十二点多,趁甘霖拿起手机到小房间接电话,刘长川一屁股挪到谢帆身边,拍着额头连声说:“好久没喝这么高,他还真是肯下血本。”

谢帆面上若无其事,热情逢迎,但为潘依彤的事,内心却窝着团火。他酒喝下不少,脑袋有点发热,用极低的声音在刘辉耳边嘀咕着说:“什么血本,一张单一个签名而已。”

刘长川一愣,诧异地看看谢帆,拍拍谢帆日益隆起的肚腩,低声提醒,“你没事吧?心知肚明就好,说这话可不像你的做派。”

“我有什么做派?”那句话脱口而出后谢帆立即后悔,举起酒杯掩饰,“一句酒话而已。”

刘长川眼光一闪,哈哈一笑干了杯中酒,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谢帆对刚才一瞬间失态依旧懊恼不已,暗自警醒,吩咐公主拿来热毛巾敷脸,掩饰着笑说:“不管咋说,今晚这待遇也够高了,哈哈。”

刘长川神神秘秘地笑笑:“你知道他拉我干吗?要我去联系省里或国家一级的媒体,来给领海做宣传报道,说穿了,不就宣传他呗。”

“这么快就要露脸?”

“是啊,操之过急,他才上来多久,领海再大的成绩,有多少能记他头上。”刘长川摇晃手里的酒杯,视线随着转动,耸耸肩膀,“不过宣传就是拿钱铺路,他想出风头,经费给够,给他吹上天都没问题。”

好大喜功,沉不住气。谢帆脑中烙下对甘霖的八字评语,不动声色地说,“他是一把手,这事又不用上班子会,想怎么做他说了算,你照做就成了。”

刘长川的眼神在谢帆脸上转动,“兄弟,你帮他把贷款搞定,现在全公司都说你是铁杆的甘派,怎么看来不太像?”

“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点判断力没有?”听到这话,谢帆的酒意顿时退不少,他最担心会有说法,现在看来已不可避免。如果甘霖根基扎实,能为自己挡风遮雨还好,问题是他并不牢靠,更何况此人的做派手段,令人胆寒,比郭耀先还心黑手辣,却缺少那份大气隐忍,有小聪明,没大智慧,依托不得,真站在他那边,哪天风向一变,自己便跟着跳海。刘长川本来是郭耀先一派,和两位副总的关系一般,大树倒了,甘霖又大力拉拢,顺势靠过去正常不过。而谢帆的处事喜欢玩平衡,稍有倾斜难免,但把砝码全部投到一个篮子,风险巨大,不是他的作风,何况这篮子自身飘摇不定,八面漏风。于是他含糊着说:“嘴长在别人脸上,是或不是,随他们嚼舌头吧。”

刘长川显然不信谢帆的说法,眼神带着狐疑,却又不好追问。谢帆不去管他,拉着小姐继续喝酒,甘霖回到包厢,将两张房卡分别递给他们,“今晚别回去,房间已开好,好好乐乐……”

同类推荐
  • 红梅村

    红梅村

    著名作家高尔基曾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书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秘,让你足不出门便晓天下事。培根《论读书》,读书使人充实,讨论使人机智,笔记使人准确。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 安塔拉传奇(第七部)

    安塔拉传奇(第七部)

    安塔拉(525—615)是阿拉伯蒙昧时期的悬诗诗人之一,被尊为阿拉伯古代文武双全的完美英雄骑士。《安塔拉传奇》在阿拉伯世界广为流传,是一部与《一千零一夜》齐名的民间故事。由于主人公是阿拉伯族王与黑奴所生,所以被百姓视为私生子。他一生重要的活动就是向堂姝阿卜莱求婚,但因出身门第而屡遭磨难。与此同时,安塔拉武功超群,一生屡屡拯救本部族于危难之中,成为游牧民族的理想英雄。全书情节跌宕起伏,在铁马金戈、血火交织的浓郁氛围中,突出了安塔拉的勇敢和冒险意识,集中体现了蒙昧时期阿拉伯民族特有的价值观念、行为方式和性格特征。
  • 黄羊堡故事

    黄羊堡故事

    本书成书于2001年,一经出版就引起广泛重视,成为这一领域一本重要的书目。本书旨在通过几个相互独立,而又内在关联着的成长和成年的叙事来讲述一个人所经历却又难以言说的生存困境。本书故事惊心动魄,发人深省,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任何一个生存的在者,无论是成人还是未成年人,是意志力的超人还是生性脆微的弱者,都有着属己的生存伦理--一种存在的价值求索和生命想象,这是个体在性生存的同义语。小说中耘耘梦归洞穴,看见那个死去的弃婴手持小花向她求援的情节,似乎便是作者一个无意识的隐喻。
  • 影子不会痛(闪小说励志篇)

    影子不会痛(闪小说励志篇)

    本套书精选3000余篇闪小说,所有篇目均在国内公开报刊发表过。每篇都有独到的思想性,画面感强,适合改编手机短信小说。这些闪小说除了通过故事的演绎让读者了解这些闪小说的可感和领悟其中的深刻含义外,特别对广大初高中生读者的心灵是一次很好的洗涤。
  • 黑水谣

    黑水谣

    达川与北源两地相距不过四十公里,同是闽北历史文化名城,一样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只不过北源是县级市,达川是中心城市,而若干年前北源曾是地区行署所在地。随着交通、经济条件的改善,行政中心再次迁移北源呼之欲出。小说主人公温八雅正是在达川、北源经济大发展之时,先后任职于两地。小说围绕两地的经济发展,牵扯出一串串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商场的博弈、职场的打拼、情场的纠缠、官场的周旋……而温八雅却在这两个不同的舞台,演绎了同样精彩的人生。
热门推荐
  • 远行让我销魂

    远行让我销魂

    一个伟大的母亲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旅行家、探险家。就这样他没有随从,没有护卫,带着干粮,独自前往名山大川。风餐露宿,不怕吃苦,不怕挨饿,数次断粮,几乎饿死,一年只回一次家,只为攀登。
  • 瓦罗兰的召唤师

    瓦罗兰的召唤师

    被基友女票同时赋予“幸运大师”的洛辰宇,天天幸运到爆,泡妞成功率100%,捡钱包100%,而英雄联盟的胜率也是----100%!?而在在一次带妹子开黑的时候,电脑在洛辰宇的面前炸了,而碎片残骸刮到脸上,洛辰宇直接GG了,而死后的洛辰宇竟然被一个神棍唤醒,并且说他能实现他的三个愿望,那么他的愿望是成为瓦罗兰的召唤师!?
  • EXO之忆初

    EXO之忆初

    一股口蘑中午摸起来我自己你利空空弄摸摸哦哦哦哦
  • 嗜血归来:魔尊有毒

    嗜血归来:魔尊有毒

    她是现代社会的杀手,自身的特殊引得全世界的关注。终于,一次意外让她香消玉损,却又到了一个魔幻的世界。废物?分分钟秒杀你好不好;兽宠很难得?某女看看精神海..咳咳,还是不刺激他们了。炼丹药,筑武器,看她在异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她的身世才就此浮出水面......他是魔界之尊,却被她征服,即使受尽世间苦难也紧紧追随。“喂,你来干嘛”“听闻夫人在此对战,为夫来为你加油啊”
  • 与君携手夺天下:情漫漫,恨绵绵

    与君携手夺天下:情漫漫,恨绵绵

    我知道我每走一步,都与理智背道而驰,却与爱情咫尺之遥;纵然站在小桥流水的深闺里,站在千军万马的疆场上,站在绿瓦红墙的后宫之巅,我都不清楚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最后,我只能站在历史的浪尖上,悲叹道,失去你,不如失去我自己……
  • 猫咪爱恋千回记

    猫咪爱恋千回记

    现在版的童话,讲的是一个刻苦学习的女高中生——程皑雪,被邻居家的猫——咪咪,用一个无聊的理由便将其变成了一只猫。而给咪咪神秘药水的巫猫又出了国,明年就是高考了,皑雪是否能等到巫猫的回国,又是否能赶的上高考呢?还有就是那个被皑雪它们捡来的波斯猫,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它的智商会凌驾与一般的人类呢?又为什么会被从美国来的职业杀手给追杀呢?一切的谜题尽在文中为你解答!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Flip-A California Romance

    Flip-A California Romance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穿越之丞相弃女

    穿越之丞相弃女

    女主现代出了一场车祸,却意外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时代,并且还是一名丞相弃女,废物一个。本书是我的第一本书,更的很慢,但是我保证绝不收费
  • 废妃也疯狂

    废妃也疯狂

    “你个死不掉的怪物,你看什么看?”“就你,一个废妃,四平八稳的,有啥?”“你,你,你,滚!”“啧,脾气还不好,我可是体会过狐狸精那种妩媚;尝过鱼精的圆润;就连牡丹精的那种雍容华贵都臣服于我,还有玫瑰精的那种气度不凡的韵味;你看你,嘴巴奇臭,还没胸没臀;我这个千年的老怪物反正是不稀罕看,你呀还是——”一个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男人,妖孽般的眼神鄙视着‘疯妃’的疯狂咆哮,心底却充满无比悲哀的情绪,自己到底是无聊极了吗?